老吉原本无女屋,只因唤作“阴间”的私娼们神出鬼没于暗巷中卖身给不得近男色的尼姑及好女色的女人,幕府忍无可忍便将她们通通丢进新吉原统一管治。
五代将军德川纲吉治世初期,君王有道,政事清明,自上而下一片太平盛世之景象。
各地豪商崛起,俊美的年轻男子外,貌美身娇且口齿伶俐的女情人亦成为她们互相攀比炫耀的新趣味。
吉原的女屋生意蒸蒸日上,这股风气或许是受那坐拥后宫大奥美男无数不够,还圈养一百五十名美人的五代将军的影响也未可知。
“我是被爹娘卖进这里的。”
欢爱后静默相拥,真冬听她说起出身。
“先生不觉怪奇么,女人在哪都过得下去的世道,我们为何不自寻出路,非自轻自贱不可。”
“我听她们有人是爱财,外头不比吉原挣得多。有的是学艺顺带攒钱,到了年纪再出去谋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吉原女子,有得赚。”
“那先生以为踯躅是哪种?”
“你方才说是被爹娘卖进来的,是签了卖身契?”
“真亏先生瞧得起踯躅,不说踯躅贪财。”踯躅听后笑弯了眼,“吉原不限女人的出入,因而我若想跑,装成客人随随便便也就逃了,比男人容易得多,卖身契什么的可困不住我。”
踯躅虽挣得多,这一年的相处,真冬实不觉她是贪财才于此地卖身。每人有每人的过往,她不主动说,也就没问过,今日说起,难免好奇。
“家贫,爹娘叁两金就卖了我,抵不上我陪客一夜的钱……”
仰面望向天花板,踯躅叹道:“说起来该感谢将军大人,若不是她重罚弃老毙幼的家伙,踯躅说不定早死了,先生也没法同踯躅欢好了。”
“是么,那是要感谢她,今日暂且不骂了。”两手迭肚,真冬亦平躺望天。
“开始我也想跑,跑去谁家店子做工,怎么着也能活下来。可漂亮女孩儿总要显眼些,跑了几次都被逮回来。”
“后来呢,就不跑了?”
“后来就不想跑了。”
沉默少时,真冬细嚼这话后勾唇微笑。牵过踯躅的手,继续听她说。
“虽挨过打吃过苦,然时雨太夫待我极好,对我多加照拂,曾说‘你这小蹄子要想跑就豁命跑出去,否则就再跑不动了’……等我做了太夫才知她那话是何意。”
“是么。”合眼,真冬笑道。
“连爹娘都不要我了,先生,你说这世间我还有何去处。娼妓也好,为商做官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这地方不是人待的,待久了却觉像个家。”
“只有这炼狱方是安身之所,是么。”
转首去看真冬恬适的笑容,踯躅眸闪晶光:“先生懂我……”
那时,真冬才醒悟她二人的眼神何以从进倾城屋开始就勾留在一起,只不过一个大胆一个怯懦,勾勾搭搭调了小半年的情方云雨欢好。
那近乎一种试探,一种摸索,她们皆自对方身上发现了连自己都未曾留意过的东西。
“踯躅姐。”
屋外声音打破屋内欢好过后的缱绻,合了衣裳,踯躅问道:“何事?”
“还请出来说话。”
“好。”
拽了她的襦袢衣袖,真冬垮个冷脸妄图唬人:“不许去。”
伸手一掐她佯怒着犹可爱要命的脸蛋,踯躅奉上一吻。
“若是买夜的岂会这时见踯躅,莫不是要跟倾城屋的太夫当面讨价还价?吉原也有吉原的规矩,先生放心。”
只脸长得清冷无匹的俏女子心软至极,拉拉扯扯又亲了会才放她去开门。
“有客找您。”
把眼看过去,踯躅不禁错愕。
那里立着的是来过倾城屋两回的女公子,松雪少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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