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声持续而平稳地响着,然而每响一声,众人的心就沉一分,听到后来,竟刺耳异常,让人一抖。
“修复伤口,继续抢救。”
“嘀——”
“嘀————”
“嘀——————”
-
穿胸而过的痛感没有让威熙皱眉,熟悉的眩晕凝滞感袭来时,她有了预感。一瞬间想法万千,难捉其一。母亲悲冷的脸,威黛失控的叫声,身前温热的身体……
冲动啊,嬴渊。
未等她多想,黑暗袭来,一切戛然而止。
等她再次醒来,尘土的味道,汽鸣声,甚至照在眼皮上的光亮,威熙还没有睁眼,已经失控般嗤笑一声。周身血液有片刻凝滞,心脏却跳动如雷。她头痛如针扎,片刻冷,片刻热,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困兽相搏。
她睁开眼,看到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房屋,看到笨重的汽车,看到铁锈斑斑的栏杆大门,来来往往灰败的人——男人,女人。
太阳烈烈,当空照耀。威熙仰起头,直视这颗恒星,却又因为?婲刺眼的光不得不闭上眼,眼眶里红蒙蒙一片,像血。
“威熙?”颤巍巍的叫声,小心,轻柔,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雀。
威熙身体里的血液有瞬间凝结。
她朝声源望去,明晃晃的太阳光让她眼里晕开一团暂时的黑影,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人跪坐在地,似乎正愣愣望着她。
威熙没有回答,她缓缓眨了两下眼,眼里的黑影逐渐变小,人清楚暴露在她眼中。
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细胳膊细腿,干瘦,肤色黝黑,他眼含忧虑,又略带犹疑,瞳孔深处是无法对人言说的惊恐慌张,威熙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再叫她,迟来的谨慎让他似乎有些后悔刚刚的出声。半大的少年就那样坐在肮脏的地上,薄唇紧抿看着她。
“是我。”她回答。
男孩的眼睛一瞬间爆发绚丽夺目的光彩,干裂起皮的嘴唇无法控制般咧开,他目光灼灼,比太阳的光似乎还要耀眼:“我是嬴渊。”
威熙低头,终于打量起自己的新身体:同样干瘦黝黑的手,骨节稚嫩,一看就不是成年人的手。脏脏的衣袖,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你好,阿尔思。
===========第一部 完=============
作者有话说:
诚然,这是一个懦弱、犹豫、千疮百孔的主角,看起来强大的表面下,内里一片废墟。即便回到瓦弗波德,她也优柔寡断,思绪空濛。很多时候她在想,在看,在说,可是她的身体停滞在某一处,没有前进。她所有撕心裂肺的呐喊,看起来咄咄逼人,实际上都是反方向刺自己的针。
她在阿尔思的时候,不够勇敢;回到瓦弗波德后,她也没有变得勇敢。她从来没有变好,因为她是“被迫”回到瓦弗波德,她所恐惧的一切,因为特殊的回归方式,客观变成她逃避了一切。
一个不够勇敢的主角逃避了她恐惧的一切,身边再多的肯定、赞美、崇拜,都没有办法使她内心的废墟重新建好。
我想写的,从来不是一个建功立业风光无限的女人,我想写的,是一个被打败后重新站起来的女人。
曾经,我也犹疑、懦弱、困惑,困兽自搏,难以出路。勇敢,不是说勇敢就能勇敢的,它是一种能力,需要无数勇敢的小事、勇敢的决定、勇敢的行为,渐渐坚定一条勇敢的路。
我找到了它。
威熙也需要去找它。
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站起来。
威熙重建内心世界的第一步,是回到阿尔思,去面对腐蚀她的一切。她不一定要战斗,但她要不恐惧。
至于男主角——说一些题外话,作者本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丧失了对男性的审美能力,或者说,什么样的男性是令一个追求男女平等的女性所欣赏的——我想象不出来。在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正处于这样对男性的倦怠期,故而,嬴渊的形象,单薄脆弱,难让人喜爱。至少,我不喜欢。
我只是程式化地设定了一个男主角。
笔墨走到最后,他的形象才终于确定了意义。
在我想要探索的男女世界里,如果真的要有爱情,男性应该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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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本小说的最最开始的初衷,来自于看了李银河女士的《李银河说爱情》,即便李银河女士在书中尽量用平和温柔而乐观的语气表述有关婚姻、感情、性的东西,然而我只感受到一股郁气——在婚姻、爱情、性三者中,女人无一不处于被动地位,一直被巨大而坚牢的模子构建着,性偏见无孔不入。
凭什么?
凭什么千百年来女性于“性”一事上,永远是被动的,取悦人的,被压抑的?女性的性-欢愉、性-权利、性-审美在哪里?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件事,人们看待男性和女性就会天然的有两种态度?
那一瞬间的愤懑,成了文案上广受争议的那句话:女性受的苦,男性也该尝一遍。
如果性-偏见落在男性身上——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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