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蜉蝣之感,隐约记得小时周琮读书时会反复咂摸两句文字复杂发音生僻的诗句,她拽着他的衣角问东问西,他便跟她解释这句话的意思。
“人的一生比之猫儿狗儿,多出几十年的光阴,比之蜉蝣更是多了万万日,可这天地恒久,日月永存,人自比之,如那须臾之生的蜉蝣,渺小微茫。
那诗句她没能耐记着,可拓印在脑海当时也不懂的释义,现下倒是能感知几分了。
十七回来的很快,他随身的剑早就寄存在宫门前了,现下手里也没了牵马的缰绳和皮鞭,整个人站在那便显得十分高瘦,他长了一张普通的面容,对着阿厘微笑道:“姑娘久等了。”才带着她进去。
虽说周琮上任不久,这贴身侍卫,轮值的看守是面熟的,恭恭敬敬作揖。
十七略作点头,显得不怎么热络,阿厘跟在他身后不知如何表现,便只当没看见,挺胸抬头气沉丹田走进这掌管全国税赋俸禄、田地户籍之所。
过了院前空地,绕过衙门正堂,人烟变得稀少,又穿过了一道门拐了个弯便瞧见一排坐落齐整的厢房,占地均不大,亦不奢华,他们行至正中的一间停下。
虽是要入秋,正午的太阳依旧炙烤,门前一棵枣树打蔫,阿厘瞧见上面结了零星几个青豆似的枣子,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长大变红熟透了。
“大人,阿厘姑娘带了饭过来。”十七敲了敲门弯腰禀告。
知道周琮在里面,阿厘深呼吸,晓得这厢房大概就是他办公时午休小憩的居所了。
“进。”门内传来他的声音。
十七推开房门,阿厘同一时间抬起头,正好对上屋里周琮的视线。
他身着官服,未戴帽,坐在正对门口的矮案前,桌上全是册子和一沓沓写满了字的纸张,眉宇间还有未消的褶皱。
“见过大人。”对上那双桃花眼,阿厘脑子转不动,居然在十七说话之前自动脱口而出。
最要紧的是因为抱着食盒,忘了做行礼动作。
等她反应过来时周琮已经轻笑出声,招呼他们进来。
十七关了门,又把两扇窗子打开。
这厢房布置简单,墨菊屏风隔开里外间,外间两扇窗,一个靠墙书架,然后就是周琮现在用着的案几,连多余的凳子都没有。
阿厘视线周游,没发现其他可以放食盒的地方,唯一的桌案又被铺满,十七忙着做事的时候,她只得抱着食盒,直愣愣的杵在原地。
“怎么跟过来了?”他随手收拾起纷乱的资料发问。
阿厘早就打好了腹稿:“今日是阿厘上岗的头一天,为大人带饭本就是分内之事!”
周琮微微颔首,似乎对她这个理由很认同,他手指修长灵巧,没一会便将东西全整齐码在桌角,空出了一大片桌面。
两指轻点桌面示意她放上来,露出左手拇指上色泽极为浓郁的翡翠扳指,阿厘只当是周琮有戴首饰的习惯,心里默默称赞这个戴着确确实好看极了。
她把食盒轻轻放在桌案上,掀开盖子时快速扫视一眼瞧见没有洒了的才放下心来,麻利的在桌面上摆好。
周府的伙房不如侯府的规模大,厨子却要比侯府的好,听青萍说府里的大厨是平京名店长香楼请来的。
今天的午餐是叁荤四素,其中一道素菜是开胃的凉菜,阿厘给他摆在身前,炖的白萝卜牛肉煲则放的稍远,砂盅盖子一打开热气便虚的她手疼,阿厘面上不显,藏在身侧的手指自行攥紧缓解。
“我瞧瞧。”周琮开口道。
阿厘佩服他的眼力,移步到他身侧,依言递上发红的食指给他瞧。
周琮垂眸看的仔细:“未起泡便还好。”又吩咐站在门口处的十七:“你去太医院寻个烫伤膏来。”说罢还安慰她:“上了药就不疼了。”
耳边响起十七的关门声,阿厘看着他,脸登时通红,世子倒像是把她当小孩哄了。
“我自己笨手笨脚的怎能劳大人挂心。”她脸红的像苹果,因为自己让十七晌午顶着日头跑一趟有些愧疚。
“没事。”周琮没用她布菜,自己拿了筷子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
阿厘就只有在他碗中银耳汤膳见底的时候才发挥作用添汤。
太医院应该离这里很远,她拿了清茶给周琮漱口一边把碗碟装回食盒一边如此想到,因为周琮吃的不快,进完食十七居然还没回来。
周琮似乎不打算午睡,阿厘刚收拾好便见他重新把桌角的册子抽出一个摊开,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阿厘咬了咬唇,仔细观察周琮的神情并不见气恼伤心之色,犹犹豫豫的要开口,便见他抬了头:“想说什么?”
阿厘眨了眨眼睛,鼓起勇气开口道:“奴婢斗胆想问问您,可有余力救出一个名为‘云竹’的侯府婢使……她性情很好的,没做什么坏事,要是太麻烦的话,就请您费费心……”
“若是有损您的自身,便千万不必勉强了。”
周琮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扣过手头的册子道:“除了你说过的那个‘阿义’,今日晨时,安昌侯府全府仆使皆处置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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