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狭小,潮湿阴森的牢房内,狱卒隔着栏杆撂下半碗飘着烂叶子的汤饭。
阿厘凑到跟前,把藏在身上的玉簪递过去嘶哑开口:大哥,这个孝敬您
那狱卒充耳不闻,一眼都没落在她身上,利落去给别处放饭。
这些皇命死囚,可是半点都不能沾。
哼,省些力气吧,着什么急,下午就轮到你了。云筝靠在墙角,纵使浑身无力,还不忘嘲讽她。
阿厘把簪子收起来,拢住乱发,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云筝见状立刻爬到她身边,伸手抢夺这每天一顿的牢饭:小贱人,还给我!
她俩关在一处,她昨天嫌脏不吃,阿厘吃了,如今她饿了一天一夜,再不敢娇气了。
阿厘像头小牛一样护着食,一边手脚并用扒开她,一边囫囵吞下一大半,吭哧吭哧地等碗底剩了一口,才给云筝。
云筝一把甩开那破碗,抓住阿厘的头发撕扯:假惺惺的贱货!
阿厘正噎着,头皮乍痛,看见扣在地上的碗,后悔那口给她留着了。
现下大家都要死了,阿厘也不伏小做低了,打了个嗝:你才是贱货你全家都是贱货,你是贱货云筝!
一手扯住云筝的头发一手扒在她脸上,跟她打了起来。
起初两人是旗鼓相当的,可惜云筝一直没进食,没一会就泄了力,让阿厘压在地上锤。
阿厘脸上被她的指甲划了一条道子,火辣辣的疼,骑在她背上,眼见她不出声又没了抵抗,气喘吁吁停了手。
云筝?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云筝还是脸朝下,没反应。
这可吓坏了阿厘,云筝别是被她打死了吧,自己分明没用全力。
从云筝背上起身,阿厘蹲着又拍了拍她的肩头。
还是没有反应。
阿厘颤颤巍巍地低下头,把手指凑近到她鼻端,还没等感受气息,云筝就猛地睁开眼,转头狠狠啐了口吐沫到她脸上。
又趁着阿厘懵着抽了她一个大耳刮子,所幸没什么力气,阿厘疼痛不显,倒是侮辱居多。
还在骂:小贱人,我反正都听说了,今日未时三刻就是你的死期!
阿厘见她没死就放心了,捂着脸坐在栏杆前,不再搭理她。
这人真讨厌,打架还要耍小聪明。
望着对面牢房里哭泣的两个丫鬟,阿厘忍不住胡思乱想。
管家周兴和秦嬷嬷早前已被拉出去了,下午就该自己了。
深陷囹圄,死期在即。
她瘪了瘪嘴,忍住没哭。
她真的很想活下去,按照爹娘的期望活下去。
原本打算再托狱卒传信给琮世子,求求他救自己。
毕竟世子是公主养大的,应该不会受牵连,她都要死了,他总不能见死不救罢。
她心里,琮世子是顶顶好的人,会对她有恻隐之心的。
无论他会怎么看自己,她都想活下去。
赖活着也行。
现下,什么都没用了。
死了是什么滋味呢?到了阴曹地府爹娘该已经投胎了罢。
她好后悔,早知道之前那是跟周克馑的最后一面,就不说反话了。
如果在奈何桥边等等他,还能等到嘛?
她就等一阵,等不到就说明他活得好好的。
喝过孟婆汤会去哪呢?去投生?
这一世没做过什么坏事,该不会叫她投入畜生道吧?
如果可以的话,来生做一株槐树好了,无忧无虑地生长,能给人纳凉,还能结漂亮的槐花。
精移神骇,思绪飘散间,日中西移,牢中无晶光。
云筝没再骂人,阿厘累极,伴着其他牢房的哭泣声蜷缩着睡着了,恍恍惚惚做了个梦,戚戚然,时而嘟唇时而蹙眉。
忽然,喧嚣中传来一阵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阿厘被打了闷棍似的惊醒,迷迷瞪瞪地抬起眼帘。
前方幽暗的夹道上有一群人越走越近,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那边云筝坐直了身子,死死盯住那群人影。
阿厘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流下了眼泪,如同被送去屠畜场的牛,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恐惧,又无能为力。
她垂首吸了吸鼻子,不愿抬眼面对。
阿厘清晰地听见栅栏上锁链被解开时哗啦啦的碰撞声,不由得浑身发颤,又往里缩了缩。
有人进来了,那人接近她了,最后停在她身前。
在她愈加惶惶然之时,
那人唤她名字:阿厘。
阿厘猛地抬起头,满是水光的眸子映照出周琮风尘仆仆的身影,暗室凝尘,自有万千神光萦绕在他周身。
世子她扑进他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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