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她扶着女官陆孝植的手,施施然踏出步辇,向着主位缓行。
侯爷也就是周瑾安乖觉让位,退到一边服侍李裕落座。
李裕目光周游,最终落到周克馑身上,停顿些许又变得散漫无聚。
孤常闻秀山之景,四季变幻,各有其美,如今看下来,当真是不负盛名。
她淡然开口,声音若珠落玉盘,泠泠动听,自带一种隐秘的调性,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之感。
周瑾安作揖道:长公主谬赞了。
李裕这才把视线移到他身上,接过陆孝植奉上的清酒,啜饮一口,缓缓开口:说起来,孤少时曾来过此地,不知安昌侯可有印象?
周瑾安将腰弯的更低了,回道:臣不敢忘,时值元春,春寒料峭,长公主于桉树林救下微臣,救命之恩,此生铭心牢记。
摄于长公主之威,李裕和周瑾安一问一答,众宾客无人敢插嘴,心下却满腹疑惑,李裕此人形迹单调,久不出宫闱,外事也都是差遣陆孝植、休绩之流,未听到过要临驾秀山的消息,如今不速到访,不知是意欲何为。
阿厘没那么多心思,只是觉得长公主无论是容貌风姿,还有那威风的做派,都叫她开了眼界,活像个个男子了。
李裕对周瑾安的作答并不买账,冷笑一声:当时见你丑陋肮脏,并不愿你上马车,倒是奚有菡心生不忍,百般要求,孤才救了你。
他人听到这算是明白了,长公主说话如此难听,原是要替前侯府夫人奚有菡出气。
可旧事过去这么久了,怎端端的到现在又重提了呢。
周瑾安咬紧槽牙,只能顺着她说,道:菡娘对我是极好的。
李裕面色一冷,目光似剑,起身走近他。
镶嵌东珠的软底绣鞋停在他身前,周瑾安僵硬佝偻地像只青虾。
你还知道奚有菡是怎么对你的。
她不紧不慢地绕着他踱步。
那你呢,又是如何待奚有菡的?如何待周琮的!
李裕沉声喝道,说罢将手中的琉璃杯猛的砸向周瑾安的脚边,霎时碎片酒液飞溅。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上书陛下,令立世子!
安昌侯,甚好!
在你眼中,孤便是个摆设!容得下你们来欺负孤身边的人了!
周瑾安印证了隐约的猜测,他上书之事终归是让李裕知道了,当下跪在地上,磕头告罪。
雷霆之怒,尽然全冲周瑾安,可如今她大权在握,铁血手腕,谁人能不惶恐,当即跪倒一片,齐呼长公主息怒。
周克馑乍一听闻,不敢置信,父亲竟然要令立世子,竟为了让他袭爵废了大哥.
他只觉面如火烧,心头像压了块巨石。
文虽不成,却可武举,不能袭爵,可世间宽广,大有出路,何必让他去抢周琮的东西!
本来听长公主如此贬斥父亲,他已愤怒难当,就要起身分辩,却有如此缘故,当下跪在地上,赤红着眼,喊道:克馑无意觊觎世子之位,父亲怜我无能之心使之目盲,一时糊涂,望公主殿下息怒!
他抬起头,对上李裕的视线道:我愿对天发誓,即便安昌侯府继无可继,我周克馑此生也绝不袭爵!
言罢,众人都看向这满面通红的少年。
阿厘原本对他满是怨怼,见他如此,才知晓他是全然被蒙在鼓里的。
是了,他向来掐尖要强,骄傲的像只孔雀,怎会愿意霸占他人的东西。
周琮冷然的神情出现裂隙,看向跪在地上的身影,心头复杂。
李裕拍掌,笑道:好!好!好!
安昌侯,你同秦玉环蛇鼠一窝,倒养了个明白事理的儿子。
周瑾安和秦玉环已然不管李裕的嘲讽,均看向周克馑,面含泪光,呐呐不得言。
李裕话音未落,一道男声由远及近,赫然道:长公主金枝玉叶,本将军和妹子贱民出身本就是蛇鼠刍狗之流!
忠武伯秦昇披甲携剑,昂首阔步,走到李裕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周琮皱眉欲前,陆孝植半步上前,挡在李裕身前,横眉冷对,呵道:长公主面前不解甲,忠武伯忘了规矩!
秦昇睇视她,冷笑道:老夫同公主讲话,几时轮得到你插嘴!
又看向李裕,恭谨笑道:此婢言行无状,有辱公主风姿,卑职愿为公主代劳。
陆孝植为女官,他却叫她为婢,算得上是极大侮辱,陆孝植满面通红,还欲开口,却被李裕按了下来。
孤刚刚说过的话,想必忠武伯没听到。她气定神闲,拨开身前的陆孝植,直面这个倾覆大昭的刽子手之一。
孤身边之人,旁人,动不得。
葱白玉手抚上秦昇的剑柄,一转腕,便将剑抽了出来。
她举着剑,仔细打量,缓步而行,将寒光四射的宝剑展示给众人。
忠武伯这方宝剑,乃先皇永宣帝所赐,犒其劳苦功高,勇于无双。
后封为骠骑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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