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牵扯——
这话索春没说,但想来以乌哈苏的性格,自己嘴里的肉,怎可能分给别人吃?
索春没有说的还一件事,那就是他自己之前找卫傅赔罪时,是带了好处去的,卫傅能这么快查到罗刹人的头上,未尝没有他的原因在里面。
当然,即使他没卖这个好,卫傅肯定也能查到,只是这中间大概需要花不少时间印证及试探。
自己做过的事,让别人再去做一遍。
这事若换做几天前的索春,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时,他还动着想对付卫傅的念头,怂恿了喀兴。甚至就在之前他看似向卫傅低头卖好,实际上心里未尝没有骑驴看唱本的意思。
可此时见到喀兴麻烦上身,很可能落得晚节不保的下场,他突然觉得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平安。
于是继索春单独去找卫傅后,就在第二天一大早,经历了一晚上抉择的喀兴,也同样找上了卫傅。
所以事情原来就是这样?
乌哈苏早就和罗刹人有生意来往,这件事极为隐秘,但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喀兴这个驻扎此地的副都统。
为了让喀兴保密,乌哈苏甚至还对喀兴许以好处。
但所谓的好处,却极少。也是乌哈苏实在吝啬,每年隻让人给喀兴送一千两银子,权当是个意思。
简直就是打喀兴的脸。
可喀兴到任时,乌哈苏早在黑龙江一带经营多年,他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以为是将军对他示好,知道他家境不宽裕,于他安家之用。
后来才知道是好处银子。
以至于后来等他在当地站稳脚跟时,之前收的好处已经收下了,若咬出乌哈苏,势必牵连自己。
而喀兴出身普通军户,虽能力不差,也是立了许多军功,才能走到副都统的位置。但和乌哈苏这种背后势力庞大的勋贵出身,绝然不能相比。
就这样,喀兴只能每年收着所谓的好处费,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任由乌哈苏在自己驻地‘胡作非为’。
直到这次乌哈苏把自己玩死。
所谓的弊政陋习,从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环境因素,再加上长年累月造就而成。
从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有些将领甫一到边关,未尝不想改变这些弊端,但触动的是群体的利益,得罪了大群体,是时你非但位置坐不稳,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甚至连喀兴,在这里待久了,不也让府里的管事暗中成立商号,和草原上做一些生意,谁又能免俗?
甚至有时不是为了挣钱,不过是随大众罢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异类,能融入这个群体。
卫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喀兴心情忐忑地看着他,等待命运的来临。
过了半晌,卫傅徐徐道:“你的难处,本将军已然知晓,可此番朝廷命我前来处理乌将军的丧事,背后原因你应该知晓。”
说是处理丧事,不过是察觉到异常,让卫傅来处置。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谁都懂,
有时候上面并非不知下面都干了什么,只是管不了禁不绝,只要不失控,只要还在能掌控的范围,只要还是效忠朝廷,上面是愿意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
但前提是不失控。
这趟朝廷派卫傅来,未尝没有觉得有失控的隐患,所以特意派他来处置。
这个道理喀兴也懂,因此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想想也是,二人非亲非故,对方又怎会为他担下这么大的干系?
他面容苦涩地站了起来,朝卫傅拱了拱手。
“将军,是下官冒昧了。”
谁知卫傅却话锋一转,道:“但也不是真没有办法解决此事。”
“什么办法?”喀兴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急问道。
……
于卫傅来说,此事如何处置,他不光要对朝廷交差,更要考虑接下来整个黑龙江,乃至此地防务等事。
身份不一样,看待问题的面,自然也不一样。以前他隻用管黑城那一亩三分地,现如今则是这整个黑龙江。
他若如实上报,且不提喀兴会如何,会不会造成此地边关将士恐慌?
毕竟人人都有参与。
虽然不是和罗刹人做生意,但乌哈苏死因内情往一上报,必然挖出萝卜带起泥。
倘若把此地将领全都撤换掉,新上任的将领会是怎样?能不能管得住下面的兵?会不会造成军中哗变?
这地方非同寻常,太过重要,可禁不起大波动。
若闹大闹出事,朝廷那儿可不会管他是怎么来的,又是受了什么命令,只会觉得事情都是他办砸的。
所以他要考虑得太多太多了,而且他还有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从他接到任命时,就已经在酝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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