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是单间,是不用在外头暖室脱了衣裳再进去的。
所谓暖室,就是连接着外面和里面池子的屋子,通常设有条凳和箱柜,供以人短暂休息以及置放衣物。
赵秀芬提着装着衣裳的篮子,牵着女儿。牛蓉儿和孙荷儿两人跟在后头,手里牵着毛蛋和毛丫,四大两小一起通过了暖室,又通过外头的大池中池,才来到最里面的隔间。
福儿再一次庆幸自己选对了,因为外面几个池子都是相通的,一路走来,入目之间全是白花花,她不能接受自己白花花的让人看。
隔间里环境还算不错,除了有个两米见方的池子外,还设了两个木床,另有放东西的柜子。地上铺着木地板,看着挺干净。
关键是不冷,澡堂子里水雾缭绕的,一天到晚热水不断,温度比外面高太多,这也是为何有些人宁愿花钱出来洗,也不在家洗的原因。
福儿刚坐下准备脱衣裳,一个四十多岁看着很壮的大婶走进来,问道:“要不要搓澡的?”
搓澡要另外给钱。
赵秀芬刚准备说不要,谁知她那败家女儿咬了咬下唇后,清脆地说了声‘要’。
另一边,卫傅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不过他的‘要’不是他说的,是二哥帮他说的。
等他好不容易克服与人共浴的羞窘后,刚在池子里泡舒坦了,突然进来个老头。
老头二话不说拍了拍他,二哥推着让他去,他忙用带来的布巾子围在腰上,跟着去了。
去了一旁的木床边,老头让他趴下,他也就趴下了。
这时,王兴学说话了。
“蔡叔你手轻点,我这妹夫第一次洗。”
“好嘞,后生你别怕。”
我不怕!
一个时辰后,一家人在澡堂门口汇合。
个个都洗得红通通的,黑的更黑了,白得更白了。
福儿想起方才搓澡经历,突然想起卫傅了,凑到他边上,小声道:“你搓了没?”
“搓…了。”
卫傅至今都还有些心有余悸,想到方才差点被搓出眼泪,他僵住了脸。
“疼么?”
“还好。”
“舒服么?”
“还行。”
一旁的王兴学哈哈大笑,道:“以后习惯了就好了。搓掉几斤灰,洗掉邋遢过大年。”
直到回去后,晚上两人在被窝时,卫傅才说了实话。
“孤……呃……我没想到我身上那么多灰……”
福儿决定保持沉默。
大年三十,先是祭祖,再是贴福字贴对联。
大门、正房门,灶房门和仓房门都要贴上。
再是准备年夜饭。
年夜饭开吃之前,要在大门外放鞭炮,意味着来年也是红红火火。
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屋子人汇集一堂,甭管平时如何,此时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吃罢年夜饭,接下来是包饺子。
赵秀芬把一家人都叫来包饺子,有人擀麵皮,有人包馅儿,边包饺子边说话。
福儿坐在那隻管包,包得又快又好。她还去找了几枚铜钱,让卫傅拿小刷子刷了洗了,又用滚水烫了烫,包进饺子里。
卫傅也帮着捏了几个,可惜捏得不是露馅,就是奇形怪状。福儿嫌弃地说等煮饺子时,他包的这几个专门煮给他吃。
等饺子包完,岁也差不多守完了,外面响起阵阵鞭炮声,宣告着新的一年到来。
福儿掏出几个小红封,分发给几个小孩儿,王兴齐兄弟俩出去放炮了,赵秀芬在煮饺子,要吃过新年头一碗饺子后,才能去睡。
卫傅端着饺子碗,特意把碗放低些,让福儿在他碗里找那几个他包的饺子。可惜没找到,饺子一个个囫囵又漂亮,显然不是他包的。
鞭炮声不绝于耳,停了又响,响了又停。
卫傅吃着饺子望着月,咔哒一下,他竟吃了一枚铜钱。
用福儿话说,这代表着新的一年都将好运?
黑山村在过大年,宫里也在过大年。
与往年相比,今年似乎与往年没区别,就是换了个皇帝。
三十这日,照例是皇帝祭祖,晚上年夜宴照旧是济济一堂,欢声笑语。不过想也知道,不是那个识趣的人,也来不了这里。
初一也叫正日,一年之始端。
每年的这一天皇宫都会举行大朝会,皇帝在前朝接受文武百官与番邦使节的拜贺,皇后在坤元宫接受一众内外命妇的朝贺。
皇帝不是那个皇帝,但皇后还是那个皇后。
只是没人敢说,包括一众命妇们,隻管当眼前的皇后就是黎家嫡三女。
皇后穿着全套的冠服,高居在凤座上,接受一轮又一轮的命妇跪拜。
换做往年,逢着有眼熟的命妇,她还会与之寒暄一二,今年一切全免,仿佛进来朝贺就只是走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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