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的斡旋,其实是热油浇在了梁预这簇火上。
“梁大人,殿下也是想为鸣月塔解围,毕竟围城三日,军议又始终拿不出个办法,城中人心惶惶。此次翼王反叛,早有准备,竟筹集了二十万大军,虽然鸣月塔求援的塘报已送去朝廷,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殿下能够大退敌军,也算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你的意思是,鸣月塔城被围,是我无能!”梁预恼羞成怒,脸色越加涨红,“鸣月塔城有四大城门,二十四座城楼,箭楼无数,莫说区区三天,便是再围三十天,叛军也不可能攻城而入!”
“可城中存粮却不足三——”
“住嘴!”梁预怒声道,“你为谢兰胥强词夺理,莫非是他的同伙不成!”
“你——”
眼见局势进一步僵持,找回四个儿女的万俟家主反而冷静下来,担当起和事老:
“好了好了,本是好事一桩,我们先让老百姓们开心一日行吗”
“你们都住嘴!”梁预怒喝道,“还是让殿下自己来说吧!”
这种时候,荔知悄然站到了谢兰胥身后,以免梁预的唾沫星子飞到自己身上。
谢兰胥凭借这一战大出风头,往后青云直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他用一千五百个人,做到了梁预用十万人都做不到的事。
明眼人皆知,大局已定。
等最新的塘报送抵京都,梁预这个草包不拿一个疏庸愚钝,无所作为的罪名便是走运。
他现在的嚷嚷,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所有人,都因为这场胜战站到了谢兰胥身后。
“兵临城下,事急从权,还望副都护不要见怪。”谢兰胥缓缓道。
“事急从权你违背军令,擅调军队,假传军令……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如果只因为你运气好打退了敌军就视军法如无物,这军法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那以副都护的意思,是想怎么样”谢兰胥说。
“自然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梁预趾高气扬道。
谢兰胥笑了:“如果副都护不认同我的做法,执意要将我定罪,那也要等我回到京都,宗人府出面才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意思你懂么你犯了军法,自然由军法处置!处置完了你,我再回京禀告宗人府便是!”
“副都护好大的口气,”谢兰胥微微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副都护是正二品的三省长官呢。”
梁预一口气没喘上来,看他模样,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无论如何,也要当着这满城的百姓拿下谢兰胥才算找会他早已不存在的面子。
荔知并不担心谢兰胥出事,算算时间,那位也该来了——
“梁预,不得对殿下无礼。”
一声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咳嗽出现,众人大惊失色,面色各异地转身看向声音的方向。
一辆轿子落下,脸色苍白,病容未消的鲁涵从中走了出来。
“都护!”
数声惊呼。
鲁涵在马果子的搀扶下,走到梁预身前。
“殿下兵行险着,难道不是因为你刚愎自用,高傲自大,听不见忠善之言吗!”
“大人,我……”
“够了!你不必多言,我病中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禀告给我了。你把持鸣月塔军政大权,却无所用心,独断专行,以至于民心激变,军心动摇——幸而殿下舍生忘死,运筹帷幄,深入敌营,这才解了鸣月塔之困,你竟还有脸面问罪殿下还不给我滚下去!”
梁预眼神震动,不敢直视鲁涵的双眼,脸色灰败地退了下去。
鲁涵面对谢兰胥,揖手欲跪:“微臣代鸣月塔黎民,谢过殿下救命之恩!”
谢兰胥刚扶住一个鲁涵,附近的百姓就接二连三跪了下去。
一个接一个,一串接一串,片刻间,大道上跪满虔诚的百姓。他们眼含热泪,衷心感谢谢兰胥拯救了他们的家园免于战火威胁,感谢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即便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也和百姓站在一起抵御外敌。
不知不觉中,万俟夫妇和余敬容也跪了下来,万俟兄妹和那浴血而归的将士们也向着谢兰胥跪了下来。
他们的眼中,满是信服和忠诚。
看着他们,荔知便明白,谢兰胥已经获得了发动这场战争想要得到的一切。
谢兰胥和荔知,他们都获得了想要的东西。
……
竹园幽静,靠窗的长榻上,斜靠着刚刚换了一身衣裳的谢兰胥。
鲁涵已经写了一封新的塘报递交朝廷,为谢兰胥为首的诸人请功,其中还包括了老年丧子,孑然一身的老妇人。如今所有人都住在偌大的都护府里。
为了让得胜归来的功臣好好休息一日,鲁涵特意让人不得靠近打扰竹园,留下来侍奉的自然只有一个荔知。
谢兰胥坐在手中拿着一卷书,但荔知知道,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阿鲤,还未气够么”荔知坐着脚踏,伏在长榻上,手里轻轻摆弄着谢兰胥的衣角。百无聊赖地看着谢兰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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