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握住她的手腕,荔知下意识回头。
少年躺在榻上,窗外竹影摇曳。
一双乌黑的羽玉眉,狭长的眼睛露着慵懒。
“我爱听,你念罢。”
荔知犹豫片刻,坐回绣墩。
她看着第一页,缓缓读了起来。
谢兰胥听得很认真,他口中虽然难见真话,但刚刚的话,似乎不是虚言假语。
读着读着,她渐渐入了神。不再是为谢兰胥读书,而是自己在入迷地读书。
“……余绕山而过,见日出黄,有黑气大如钱,居日中央。”她读到这里,忍不住自言自语,“世上真有如此奇景吗”
“我信。”
过了一会,荔知才意识到刚刚回答自己的是谢兰胥。
“殿下相信此景并非杜撰”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谢兰胥说,“归根究底,我们蜉蝣一生,能亲眼所见的太少。”
荔知有些兴奋:“我也这么觉得!我们没见过的,不一定就不存在,因为我们自己的视野太狭窄了!”
谢兰胥并未反驳她的话。
“你是否相信,这世上有一个国度,女子可以出门读书,可以经商,可以从政,大家对此习以为常,并不吃惊”
“我相信。”谢兰胥毫不犹豫。
他过于平静,反倒让荔知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你不觉得骇人听闻吗”
荔知的话让谢兰胥笑了出来。
“仅仅是女子读书当政,这也算骇人听闻”
“女子不仅能读书当政,”荔知犹豫了一会,“……还能当皇帝。”
“这倒稀奇。”谢兰胥露出思考的表情。
“还有呢”荔知小心翼翼地问。
“还有什么”
荔知迟疑了一会,没有说出其他人听见这个国度的反应。
荔乔年当初知道秦氏给两个孩子讲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时,差点让人将秦氏发卖出去。
所以她此后再未与人提起过大朔的事情。
“我只听过有女儿国,但没听说过有男子,女子仍能当政的情况。”谢兰胥说,“你在哪本书里看到的”
“是我生母所在的国度的故事。”荔知说,“她是被人从海上救回来的。”
“有些意思。”谢兰胥又问,“你生母还在么”
“生下我们不久便病逝了。”荔知说。
雅致又朴素的竹园里,荔知和谢兰胥一问一答。
小小的书房里竟然有了一丝寻常的温馨。
“你们感情很好”
“不算疏远。”
秦氏流落异国他乡,非自愿嫁人生子,始终闷闷不乐,荔知对生母的记忆并不多。秦氏只在提起自己的国家时才会兴致高昂一些,所以荔知总会变着花样问她关于大朔的事情,希望秦氏能够开心一些。
所以,她对秦氏其实还没有对大朔的印象深。
她不愿过多纠缠这个话题,顺着谢兰胥的话反问道:
“殿下呢,殿下和双亲的感情如何”
谢兰胥沉默半晌,笑了:
“自然是极好。”
荔知已经开始熟悉他的防御机制了,这是很明显在说假话的表情。
谈话陷入缄默的时候,桃子和西瓜走了进来点灯。
原来天已经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谢兰胥大发慈悲,准许荔知下值。
荔知离开竹园后,马上赶回荔象升所住的耳房。一副药下去,荔象升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能够睁开眼睛了。
“我来吧。”荔知接过荔慈恩手里的药碗,妥帖地将汤药一勺勺送进荔象升口中。
荔象升定定地盯着她看,忽然,嘴唇蠕动起来。
荔知凑近,听见在他说:
“……谢……谢。”
荔知先是惊讶,后是笑了。
“这是姊姊应该做的。”她说。
看着荔象升睡下后,荔知让荔慈恩回去休息,而她继续守在耳房里。
“不行,上次就是荔知姊姊帮我守夜,今夜怎么说也该轮到我了——”荔慈恩急道。
荔知拿出长姐风范,命令她回去休息,荔慈恩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荔象升躺在床上,看着妹妹走后,目光落在荔知身上。
“要是累就睡一会吧。”荔知说。
荔象升摇了摇头。
“如果不想睡,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正好荔知刚看了地理志,神奇的山川湖光景色随口就来。本来还摇头表示不困的荔象升像听天书那样,不知不觉就被她说进了梦乡。
漏风的耳房在寒冬腊月里冻得人手指生疼,但荔知看着幼弟的睡颜,心中却生出一阵暖意。
她捏紧荔象升的被角,倚着墙慢慢合上了眼睛。
……
第二日天不亮,荔慈恩前来换班,荔知才有时间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
那棵光秃秃的枣树依然伫立在院中,几根麻绳以枣树为中心牵展开,一个穿着深蓝布衣的身影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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