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同车旁的马脸重城官吏低声交谈了几句,后者向马车里的谢兰胥遥遥行了个礼,带着其他人上了回城的马车。
刚去了没多久的王氏讪讪地走了回来。
“母亲,怎么说!”荔晋之迫不及待地问。
“都怪你一定要我去开这个口——”王氏脸色难看,“他说刺史夫人省亲去了,他要待夫人回家禀报之后,才能定夺。”
“等那刺史夫人回来,那都什么时候了!”荔晋之怒道。
“那也没有办法,谁让我们现在是求人的那一方呢!”王氏说。
身后的争执一直持续到郑恭驱赶流人继续赶路。
荔知假装没有看见王氏袖子里鼓出来的一块,和红着眼睛抹泪的荔惠直不同,她对将分崩离析摆在明面上的荔家命运并不关心。
…………
“中毒”
重州刺史一脸惊讶地从八宝架前转过身来,手里那尊镌刻着青松雪亭小童溪边作乐的玉山子也被他放到了案上。
“是,确是中毒。”大夫弓着腰,以谦卑的姿态说道,“皇孙和普通流人的口粮是分开提供的,老身检查了马车里的食物,发现了少量的金刚石粉末。”
“金刚石粉末——那是什么东西”刺史皱眉。
大夫缓缓道:“回大人,金刚石原是一种矿物,无法食用。但若是将金刚石碾磨后的粉末下到饮食中,金刚石粉末会吸附在人的胃壁中,日积月累下,便会呕血而亡。”
“原来如此……”刺史若有所思,“你给他开药了吗”
“老身看他体虚,便给了几瓶自己研制的驱寒丸。可以润肺补气,但是对他所中的金刚石毒却没有用处。”
“如果得不到医治,他还活得了多久”
“多则一年,少则半年。”
刺史闻言陷入沉思。三千里流放如今才刚刚开始,若是按这个时间来算,皇孙很有可能走不到鸣月塔就会死在路上。
这倒是如了许多人的愿。
大夫迟疑了片刻,说,“还有一事……虽然老身在马车里的食物中发现了金刚石毒,但或许是老身医术不精,他的症状并不十分吻合……”
刺史并不吃惊,也无心追问。他摆了摆手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夫把该说的都说了,他行了一礼,默默退出书房。
马脸官吏觑着重州刺史,试探道:
“大人,你以为呢需不需要换个大夫再去看看”
“不必。”
“可那毒……”
刺史冷笑道:“废太子树敌无数,想要他断子绝孙的人不在少数。大夫发现的只是金刚石毒,但那谢兰胥身边,能要他命的恐怕多着呢。”
马脸官吏很快明白过来:“大人说的是。那山匪……似乎就是有人拿钱买命。”
“有这么多人对他下手,正好也省了我的力气。你给我们的人传个话,让他们不必做多余的事。”刺史肥胖的大手落在价值连城的玉山子上,来回摩挲着青色的山顶。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毕竟这种事……还是京中的贵人们在行。”
……
流放者的队伍,像一条灰色的带子在暗绿色的山林间起伏。
荔知等人离开重州已经数日。出了山还是山,不见一点人烟。
远处的落日也像得了重症,黯淡的余晖好似下一瞬就要完全熄灭。
当流人听见原地扎营的消息,纷纷疲惫不堪地瘫倒在地上。无论曾经的身份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此刻都歪七扭八地躺在同一片黄土地上。
荔知坐在荔家人围聚的外围,自觉地将自己摈弃于以王氏和荔晋之为中心的交谈之外。大黑狗神丹乖巧地蹲在她身边,
她趁着无人关注,悄悄查看手臂上的鞭痕。
当初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经完全止血,留下蚯蚓似丑陋的血痂。这样的伤口若是落在荔香身上,恐怕当场就会叫她晕厥。荔知却像根本不知道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似的,漫不经心地查看自己的伤口。
“吃饭了!不许抢啊,小心鞭子!”
长解郑恭拿着熟悉的木桶出现,荔知重新整理好衣袖。
“你的,拿好——”郑恭从木桶里拿出干粮,不耐烦地扔给荔知。
馒头落到荔知身上,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发现比起之前好歹还有拳头大的干粮,现在只有掌心那么大一点了。
荔知飞快看了一眼木桶,都是一些看上去像是别人吃剩下的东西——不是只有小婴儿拳头大,就是大半腐烂长毛,连颜色都变了。
荔知默默收下了干瘪的馒头,但很快就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官爷,行行好吧!这太少了,再多给一点吧——”
拿着巴掌大一块馊馒头的男人哀求着抱住郑恭的大腿。
“没有就是没有!不识好歹就什么也别吃了!”郑恭一脚踢翻骨瘦如柴的男人。
“官爷,求求你,多给我女儿一口吧,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一名妇人哭道,她瘦弱的女儿蜷缩在一旁,像一把随时都会散架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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