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难以捉摸的微甜。
放在京都,这是叫花子都嫌弃的东西。在流放路上,却是每个人赖以生存的宝物。
荔知吃着馒头,忽然想起一事——
谢兰胥为什么不用衙役分给他的食物喂狗呢
她看向队伍末端锦帘低垂的马车,觉得自己兴许是想多了。
……
“去吧,抓紧时间回来。”甄迢停下脚步。
谢兰胥微微颔首,走向前方的灌木丛。
人有三急,谢兰胥当然也有。别的流人如厕时无须押送,但谢兰胥需要。
跑了一个流人和跑了一个皇孙,事态的严重性截然不同。好在,废太子的余威尚在,役人们都不算太为难谢兰胥,在送他去林中方便时,总是隔着远远一段距离。
谢兰胥走了几步,回头见甄迢没有看他,从怀中掏出今日分到的粮食,悄悄扔入草丛。又沿路摘下看上去无毒的野菜和树叶藏入怀中。
磨磨蹭蹭地一炷香后,在甄迢等不耐烦之前,谢兰胥回到他面前。
甄迢上下打量一眼,将他带回马车。
谢兰胥坐在车厢里,拿出路上采摘的一棵野菜,用手轻轻掸去上面的尘土。就这么摘下一片叶子直接放进嘴里。
他无表情地咀嚼着苦涩的野菜,如行尸走肉般把一片又一片的野菜送进口中。最后,连摘除根部的整条主茎也没有放过。
苦涩的绿汁落进饥肠辘辘的腹中,几度引起作呕的本能,谢兰胥用理智生生克制下去,他不仅没有吐,甚至吃起了第二棵野菜。
第一棵野菜已经消灭了他的饥饿感,第二棵野菜他吃得比第一棵更慢,野菜吃完了,接着是路上随手摘下的树叶——
当月光钻进马车窗的时候,他吃完了那一把野菜和树叶。
马车外响起了野狗躁动不安的徘徊声。
谢兰胥拿起荔知给她的小半个馒头,苍白的指尖搓下些许白白的碎屑。
他在月光下看着自己指尖的馒头屑,许久后,放到嘴边,用舌尖轻轻舔舐。
唾沫化开馒头屑,若有似无的甜扩散在口腔中,他克制着胸中叫嚣嘶吼的欲望,将剩下的馒头扔给了外面的野狗。
看着窗外争抢撕咬,唾沫直飞的野狗,谢兰胥的眼神在月光下冰冷似水。
无论前路还有多少磨难等待——
他都会是活着抵达鸣月塔的那一个。
第6章
数日后,流放队伍进入重城的地界,流放队伍不能进城,在重城也一样。
以往从城中汇入流放队伍的只有交接的短役,这一回却有身穿官服的低级官员到来。在流人面前一贯趾高气扬的长解郑恭,见了重州刺史派来的人后,点头哈腰不说,嘴角都快咧到耳边。
当地官员在谢兰胥的马车外作揖,短短交谈几句后,一名身挎药箱的大夫弯腰进了马车。
马车外的流人纷纷投去艳羡的目光。
郑恭狐假虎威地驱赶着想要靠近马车的流人,荔知抱搂着神丹,心不在焉地听着身边荔家人的交谈。
“……母亲就去吧!”荔晋之近乎恼怒地说,“重州刺史的夫人是母亲出阁前的好姐妹,就凭这层关系,这小小官吏还敢对母亲使脸色不成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求他们办什么大事,不过是要点吃的和厚衣物——”
荔晋之的生母郑氏附和道:
“是啊,夫人!这重州刺史以往连和我们老爷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是他下面的小吏呢!”
王氏被两人怂恿得意动,但是又放不下身段。
“可他要是拒绝我……再怎么说,我也曾是二品诰命夫人,若是被一个九品小官拒绝……”
“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
荔晋之压着怒意劝说道:
“要是不开这个口,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到时候,我们只能一家人一起饿死!”
“大哥,母亲不愿,你就别逼她了……夫子说过——”荔惠直小小的声音响了起来。
“夫子有没有告诉你,人不吃东西就会饿死,冬天没有厚衣服就会冻死”荔晋之皮笑肉不笑地打断荔惠直的话,“况且就算我们能挺过去,惠直你才八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母亲去哪儿买后悔药吃”
最后一句话触怒了王氏,她寒声驳斥,似乎是觉得这个“万一”十分晦气。
“母亲,我也是担心惠直才会这么说,毕竟他还这么小。”荔晋之大义凛然道,“要是和这重州刺史有关系的人是我,为了我们这一大家子的生计,我绝对二话不说就去了——别说让我开个口,就算是叫我跪下来学狗叫——为了我们荔家的存亡,那也在所不辞!”
“大哥,这和年龄无关,我……”
荔惠直涨红了脸,想要为自己争辩,但一个八岁孩童的声音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格外的小。
交谈声一度中断,荔知抬头看了一眼。王氏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起身往重城官吏的方向而去。
又过了一会,白发苍苍的大夫从马车里走出。
锦帘垂下的最后一霎,荔知看到昏暗的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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