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被扔去庄子上的妹妹,今朝成了人上人的首辅夫人,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段氏回想沈瑶说的话,心里还呕着气,隻朝沈黎东使眼色,示意他开口,
沈黎东指着摆在桌案上的三个紫檀香奁,以及一个簿册,
“这簿子里是你母亲用心良苦替你整理的谢氏族群与姻亲关系,你拿回去好好记着,到了谢家,可不能错了规矩。”
“还有这香奁,里头是你敬茶那日需给谢家各房晚辈的见面礼,什么人给哪个物件,上头都写齐全了,你全部带过去。”
沈瑶孤零零坐在堂中下方,低垂着眉眼道,
“多谢,不必。”
沈黎东一听脸色就变了,忍无可忍道,“你胡闹,旁的可以不要,这是你在谢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去了那样的世家大族,可知里头的门道,万一认错了人,出了笑话,岂不丢脸?”
沈瑶抬起眼,瞳仁里似有泪光在闪,却又被一层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壳给包裹住,“我七岁那年,被送去岳州庄子,人生地不熟,您怎么就没想到我可能不懂那里的人情世故呢?”
沈黎东哑口无言。
说来说去,埋怨他们弃了她。
段氏捂着嘴在罗汉床剧烈地咳嗽,沈柠在一旁替她顺背。
沈柳默不作声没有插话。
沈瑶顿了片刻朝双亲屈膝行礼,转身离开了,沈杉含着泪追了出去,待至抱厦后面的长廊,沈杉拉住头也不回的妹妹,
“肆肆”眼泪已顺着双颊滑下来,“我知你过得不好,我都明白的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无非就是穿得好些,吃的好些,心里怕还不如你痛快呢。”
黄昏交割,天际余一抹晚霞,是暗青暗青天幕里唯一一丝亮,多少个傍晚,她就那样抱膝坐在山头张望京城的方向,盼望着有人来接她回家
渔舟唱晚,马蹄声潇,希冀燃起了又落。
从沈家嫁到谢家,也不过是从一个陌生的院子搬到另一个陌生的院子而已。
她没有家。
沈瑶仰起眸,将泪意吞回。
“你说得对,无牵无挂,也未尝不好。”
这话反而令沈杉越发难过,她将袖下早已备好的一个香囊,塞去沈瑶的袖兜里,
“肆肆,旁人的你可以不要,三姐的你却得拿着,我不是要攀结你,只是念着你嫁去谢家,举目无援,手里有些银子总归好办事,这是我的私房钱,不是任何人给的,是我自己一针一线攒的,你放心拿着。”
沈瑶转过身来,将沈杉的香囊掏出,塞回她手里。
沈杉或许对她着实有几分亲情,只是终究是沈家高贵的三小姐,吃着除夕夜里的饺子,拿着长辈给的压岁钱,由父母双亲高高兴兴送上花娇……
与她不一样。
她对沈杉无半分不满,她只是不想背叛自己。
眨眼半月一过,二月二十二日,风和日丽,宜嫁娶。
新婚前夜,冷寂的碎玉轩迎来了一个眉清目善的老嬷嬷,她满头银丝,可亲可敬。
“四姑娘,老太太遣老奴来教你洞房之事。”
刚躺下的沈瑶一骨碌从床榻爬起。
她压根不需要呀。
一盏茶功夫后,嬷嬷将碧云给撵出去,进了内室,屋内点了一盏银釭,老嬷嬷郑重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摊开放在其上,烛火绰约,两道交迭的身影跃然纸上,沈瑶觑了一眼,烫眼似的挪开。
“嬷嬷,这个非得教吗,不若您回去,这册子留下来给我瞧得了。”沈瑶胆子再大,面对这种事也有几分害躁。
老嬷嬷置若罔闻,将册子捧过来递到沈瑶跟前,沈瑶感觉身上搁了个烫手山芋似的,连忙抬起眼,目视前方,规规矩矩不敢动。
“府上出嫁的姑娘均是老奴教导的,四姑娘且听着”
沈瑶起先还害躁,听着听着,竟发现这夫妻敦伦一事竟也这么玄乎,她往后回了岳州,买一栋宅子,遇见心仪男子亦可成家,那个人不是谢钦,也可以是旁人啊,遂认真了几分。
老嬷嬷说到一半,发现沈瑶是唯一一个被教导房事脸不红心不跳的姑娘,高看她一眼。
这一夜入睡前,沈瑶脑子里被灌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每每一闭上眼,那个男人便带入了谢钦那张脸,吓得沈瑶出了一身冷汗。
迷迷糊糊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天还未亮,院子里窸窸窣窣涌入一堆婆子丫鬟,大家笑眼盈盈簇拥着她开始拾掇打扮,大约一个时辰后,沈瑶穿上三层紫红嫁衣,头戴珠冠,去惠和堂行礼。
沈家婚宴看起来热闹,内里气氛却沉闷,终究少了点意思,沈瑶丝毫不在意,按部就班完成仪式。谢钦气度威赫,一身绯红仙鹤官袍立在门外,沈家实在无人压得住他,还不待他开口,他捎来的两名同僚已将沈家杀了个片甲不留,沈瑶被顺顺利利接上了婚车。
敲锣打鼓,一路热热闹闹往谢府去。
婚车启动,沈瑶扯下红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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