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此时,原已快陷入昏厥的人,忽然抬手捉住了他的剑。她以掌紧紧制住剑,剑锋割出的鲜血不断外涌,染红剑身。太史越拧眉,不顾她以手握剑,便要往里刺入。忽地,他听见了阵阵鬼泣。从远处,从四周,如浪潮般呼啸而来。他稍怔,突然意识到什么,遽然看向那枚鬼钥。原本在这漫无边际的沉黑中,白骨鬼钥格外显眼。但现下有夜明珠映照,又有影子破碎后折出的五彩斑斓的光景,那鬼钥的存在就变得万分微弱,极易被人忽视。故而此时他才发现,鬼钥竟已被腐蚀得仅粟米大小,且已经被奚昭的血浸透,显然是认主之象。鬼钥破碎,镇在伏辰山四周的结界也彻底解开。无数阴魂恶鬼争相涌出,连在这影子中也听得见此起彼伏的鬼号。鬼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太史越心一沉,回身望去——却见无数灰白色的鬼影源源不断地挤进了狭小影门,如烟雾涌进。他立马抽回剑,横剑作挡。奚昭借机踉跄起身,在头昏耳鸣的境地中抬手掐诀。并口念诀言:“龟蛇四游,驭鬼见凶。”霎时间,阴森肃冷的鬼气轰然膨胀开,眨眼就如蜘蛛捕食般包裹住了太史越。他的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鬼气腐蚀,浑身上下更是被鬼火烧出大大小小的血洞。一阵凄厉骇叫后,他跃身朝影门冲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奚昭躬着身,不住喘气。结界解开后的鬼气实在太过强大,对付太史越确然有效,可也将她折磨得不轻。眼下她只觉置身冰窖,浑身冻得僵硬麻木。那条小龙着急忙慌地缠绕在她身边,试图吞噬掉多余的鬼气。但刚挨着,嘴边龙须就被腐蚀掉一大截。好一会儿,奚昭才竭力开口:“化形。”那龙得了契令,身形眨眼间就变大不少。她就势往上一歪,由着它驼住她,随后飞速朝影门飞去。影门合拢的前一瞬,她恰好摔出影门。在地面翻滚几遭后,有人跪伏在了她身边。“昭昭,昭昭……为何,为何会弄成这样?”奚昭勉强睁眼。是月问星。可他看起来却又与平日里的模样大不相同——不知为何, 那半透明的魂魄变得残缺不全,右臂更是要掉不掉地连在肩上。但他像是不知疼一样,拿仅剩的那只眼睛紧紧盯着她。手无措举着, 似不知该落在何处。“我没事。”奚昭没甚力气地坐起身, 倚着桌腿, “你怎的弄成这副模样, 大寨主呢?”问他时, 她看向房间角落。“大寨主”还是缩在角落里,不过仅剩了件空壳衣服, 身体早化成尸水了。“他……中了毒。”月问星神情恍惚, 颠三倒四道, “中毒, 都怪我, 都怪我, 竟没看出来。差一点儿, 就差一点儿, 若影门合上了怎么办,都怪我,我——”奚昭一下打在他的脑袋上。“说清楚。”她道。月问星被打得低下了头。半晌, 他才抬起一双清明眼眸,神情也恢复了正常。经他解释, 奚昭这才知道原来早在他们来之前,大寨主就已经中了毒了, 只不过撑着口气儿, 没死。在她进入影子后不久, 他便毒发身亡。月问星不知怎么叫她出来,便只能尽力用鬼术延缓影门关闭的时间, 这才落得身躯残损的下场。而蔺岐则去了外面——结界崩塌,整个寨子都陷入混乱之中。大寨主已死,不少妖匪想趁此机会离开。时间紧急,需要他尽快重建禁制。奚昭听完,强忍着浑身剧痛和彻骨寒意,踉跄走至大寨主剩下的衣袍旁。“天快亮了,你在这儿等着便是,别四处乱走。妖鬼遍地,很可能将你的魂魄吞噬。”她在那衣袍里翻找着,最终找出一块木牌。月问星忧道:“那你呢?方才,方才有人从影子里出去了,是不是那什么二寨主?是不是上次弄伤你的人?你要去找他?”“不找,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奚昭撕了截布条,匆匆包扎起胳膊上的伤,“他应是找剑去了,无需管他。”
“剑?”奚昭系好布条,远望着天际渐翻出的鱼肚白。“是,他的佩剑。”置身万鬼撕咬的中心,太史越弃了那被腐蚀得残肢断腿的躯壳,魂魄才得以从中逃出。但历经两回塑身,他的魂魄已经太过虚弱,魂体渐碎成灰色齑粉,飘散在半空。待他找到太崖的住处时,左臂已彻底破碎,袖管空荡荡垂在身侧。敲开门后,见是他,太崖脸上未见丝毫讶异。“师尊今日来,又为提点何事?”“剑!远寒!”太史越的嗓音已嘶哑不堪,魂体也在快速衰竭。他睁着那漆黑空洞的眼,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他,“那剑可曾拿来了?剑在何处?剑在何处!”他曾用那铜钱剑斩杀过无数妖魔,凝聚在剑中的死气足以帮他恢复些修为。太崖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旋即眼梢挑笑。“原是来拿剑。”他垂下拢在袖中的手,一把铜钱剑在他手中成形,“师尊真要拿走此剑么?”刚一感受到太史越的气息,那铜钱剑便作铮鸣,隐约还能听见哀泣。他的眉心陡跳两阵,眼中浮出明显的喜色。“快将剑给我!”他还没失去理智,又有意提醒,“若我死了,那人也留不得。”太崖摩挲着剑柄,似在犹豫。良久,他终于递出了那把剑。“师尊信我,自不会亏负。”眼见着手指也开始破碎,太史越急切接剑。瞬间,剑鸣更甚。强大的死气飞速涌入魂体,他那残破的四肢也开始被死气填补复原。他大喜过望,高举起剑。正要尝试着挥出剑气时,忽地,阴沉的天空飘落下一瓣雪花。那碎雪轻飘飘落在剑身的铜钱上,微小到几乎看不见,却使那枚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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