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又没什么凶险!”奚昭反手便往外一挥,那烛台子便打在了他脸上,划出条指长的口子。鲜血顿时外涌,淌过脖颈。从他进屋到现在仅过了一刻钟,半身衣衫都已沾了血。这下总能忍不住了吧。奚昭攥紧烛台,就等着他暴露目的。不想,他根本没管脸上的伤,而是覆上她的手,耐心而温柔地从她手中取过烛台。“我们并无什么血缘,你先前在此处暂住了一段时日。”他垂着眸说,“是我做错了事,才致你身亡。错皆在我,你对我心有怨怼,也是理应如此。”“哦,原来你是杀人凶手。杀了一回不成,还要追到阴曹地府杀第二回 ?”奚昭乜他,“脑子有问题,我劝你与其在这儿干耗着,倒不如找个医师郎中瞧瞧,省得哪日也把自个儿给杀了。”月楚临听着她说,从头到尾都没开过口,仅沉默着取过一方布帕。见他伸过手,奚昭往后稍退,目露警觉:“你又做什么?”“血,要擦干净。”月楚临捉住她的手,仔细擦拭着掌侧方才溅着的点点血迹。也是他擦手时,她才注意到他的十指都被布帛缠紧,受了伤般。不光如此,左臂的动作格外僵硬些,似乎没什么力气抬起。她仅扫了眼,便移开视线。月楚临抬眸看她,问道:“昭昭,可要吃点儿东西?我让人送了些水果,皆是方才摘的鲜果。”奚昭冷笑:“人都死了,吃什么东西。”月楚临渐攥紧手,那团布帕被他掐得几乎看不出原形。从见到她开始便顿生的那丝痛意,渐如穿了阵线的银针,密密麻麻地穿透着整颗心。喘不过气。所有情绪都压抑在那一方小小箱箧中,拼命往外膨胀着,却又不得发泄。“昭昭,可否……可否别再提那一字?”他声音干涩,晒枯了的橘子皮般,随时都可能碎裂开。“为何?”历经方才一切,奚昭忽想到什么,“你在愧疚不成?”“是。”月楚临涩声道,“悔不当初。”奚昭稍拧了眉。这事不难想清。他要取走她的魂魄,是因听从了师嘱。这一百多年间他就为了这么一件事而活。好比当日他师父教他控影术,他仅知道要学会这一术法,却从没思虑过做成这件事得付出什么代价。或因此,他才会在此时后知后觉到一丝悔恨——在亲眼见着她死后。但这与她无关。她没什么义务陪他在这儿咀嚼那丝悔意。由是她抬手道:“先解了锁鬼链,其他的之后再说。”月楚临却置若罔闻。他站起身,面容被夜色遮掩得模糊不清。“是我考虑不周。今日已晚了,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再来替你融入躯壳。”他抿起一丝笑,“刚好,那躯壳还有些瑕疵,我想再好好修复一番。”话落,他便端起那瓷碗,转身出门了。奚昭:“……”他是完全不听她说话吗?她就势往床上一躺,仰头看天。这人现下似乎有些不正常。便是心有悔意,思绪也不该错乱到这种地步才是。还是说在有意打消她的警惕,以便等月问星回来了,再取她的魂魄?她抬起手,盯着那银链子。半晌又坐了起来,召出了契灵。走出明泊院后,月楚临径直回了书房。房中四面墙上皆嵌着夜明珠,泛出柔和光亮。他走至角落,同往常一般用净尘诀仔细清理起那木制的人偶。随后又行至桌前,指腹温柔地抚过那截断裂的木制手臂。
那丝裂缝还是没修缮完好。他也向天水阁寄过信,但说此种木料极为稀有,剩下的根本不够再打一条手臂。若再等,至少得百年光景。但没事。他自有修缮的法子。他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柄小刀,随后撩开左袖。同手指一样,那条胳膊也缠满了白布,不过血色更多。他熟练地挑开布帛,渐有伤痕露出。那伤极深,已能瞧见破碎不全的白骨。但他恍若未见,刀尖直接抵进了伤口中。月楚临斜过刀刃, 像是对待一件亟待雕刻的石像,缓慢而仔细地剜开血肉。痛意使他头冒薄汗,但他恍若未觉, 神色不改地撬下覆着鲜血的一小截白骨。剖下碎骨后, 他放入臼钵中, 再次施展妖术。白骨碎为齑粉, 经他cao控着渐渐填入木头断裂的缝隙中。还差一点儿。他又拿起小刀, 薄而利的刀刃压进伤痕,牵带出丝丝剧痛。可他半刻没犹豫, 又生生剜下一小块。如此循环往复, 直待衣衫已湿透, 才将那条缝隙彻底添补住。他没忙着止血, 而是挑了把锉刀, 像对待弥足珍贵的宝物般细细打磨着。等将那截木头打磨得平滑, 看不出丝毫破损过的痕迹了, 他才重新接回那木偶身上。随后又取来一碗, 就着手臂上的伤口蓄了一大碗血。盛好血,他正欲往木偶上贴道瞬移符,好带着它去明泊院, 但忽想起衣衫已被汗湿,便顿了步。他将伤缠好, 又重新换了件衣袍,这才取出瞬移符。睡梦中, 奚昭隐约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轻飘飘落下的细雨丝, 存在感并不强, 可一旦察觉到就没法再忽视。这一觉恰好睡醒,她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是黑夜。浓厚夜色中, 却有双眼眸悄无声息地望着她。专注,压着丝不算明显的痴缠。与此同时,奚昭又闻见了那股淡香。她倏然睁开眼,与坐在床边的月楚临四目相对。奚昭:“……你干什么?”见她醒了,月楚临的眼神清明许多。他轻声道:“听闻鬼域昼夜颠倒。”奚昭顿时明白了——他是赶着鬼的“白天”找她来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做得再绝些,直接弄出魂飞魄散的景象,看他上哪儿找她。她稍叹一气,坐起身。起身时,她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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