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赦眉梢稍扬。他还是头回遇着这么与他性情相合的人,正想跟她多聊两句,就听见她道:“所以你找我来到底是做什么,就为了问我需不需要帮忙?”薛无赦这才想起正事。他挨近了些,问她:“小寨主,你现下可有道缘在身?”“没。”奚昭拿起符书塞进芥子囊,头也没抬,“你问这做什么?”“打听清楚,届时阴阳簿上也好写些。”薛无赦又问,“那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奚昭系好系绳,忽像他一样凑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又想耍什么花招。”眼神相对的瞬间,薛无赦在那双明眸里望见了鬼域里从未有过的生气,朝阳花一般灼目。他稍怔,瞳仁跟着一紧。好半晌里,他竟连一个字儿都挤不出。“薛无赦,”奚昭神情微变,“你身上冒黑气了。”薛无赦倏然回神,左右两瞟。不知何时,他周身竟飘散出淡淡黑雾。他慌忙抓回,又往后跳了数步,远离她。“正常,鬼都这样。”眨眼间,他就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咧开嘴笑道,“就是闲的没事,找你聊两句。那什么,我先走了。”话落,他转身就踩进了鬼域。阴寒拢来的瞬间,有人紧随在了身旁。“兄长,”薛秉舟跟着他,“你问清楚了吗?”薛无赦陡然停住,看见他,眼皮又是一跳。“什么?”他问,仿佛刚回神似的。“你问她了吗?”薛秉舟的语气里不见起伏,“可有道缘,或是心悦之人。”“我……”薛无赦一时语塞。虽不知真假,可她确然答复了,尚无道缘。但他喉结两滚,最后莫名冒出一句——“那人嘴巴严得很,我明天再去问一回吧。”薛秉舟不疑有他,颔首。又补了句:“若是没有,兄长别忘了帮我。”薛无赦已从方才的奇怪境地里回了神,现下又一副笑模样。“那是自然。”他道。第二天, 薛无赦又来了。他来时奚昭正在一张舆图上勾勾画画,余光瞥见他,却是头也没抬。见她不搭理他, 薛无赦脚下一点, 随后飘躺在半空, 跟水里鱼似的, 绕着她慢悠悠打转。“你怎的还在看这图, 都盯了两三天了,可瞧出什么名堂?”“遇着了点麻烦。”奚昭抬头看他, “又只你一人过来?”“他有事。”薛无赦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 “什么麻烦, 图没画对?”他听她说过, 这些图是那几个妖匪凭着记忆画的, 的确有可能出错。“图倒没错, 我仔细比对过。”奚昭话锋一转, “你们先前说的帮忙, 可还作数?”薛无赦突然停住。“要做什么?”他问,眼底折出兴奋神色。奚昭说:“我之前不是说想在这寨子周围重新布阵吗?但绯潜在伏辰山逛了转,发觉原来的那些结界根本清除不了。”“清除不了?”“对。”奚昭点头, “那些结界已经没有多大效用了,埋在阵眼的阵石也挖得出来。但阵石和阵石之间的阵线根本断不开, 要是没法切断阵线,拿再多符也没用。”说白了, 倘若原来的结界是如同罩子一般保护着三寨, 那么现下就已碎得只剩了一圈圈线。阵线就跟围在寨子周围的无形铁丝差不多, 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又断不开。而要是在寨外布下符阵, 阵线又会反过来腐蚀符箓,影响符阵效果。薛无赦想了想:“也不奇怪,之前不与你说了么,这伏辰寨上飘散着不知多少亡魂。”“亡魂?”奚昭一怔,“跟结界界线有关吗?”薛无赦翻了个身,像是趴伏在半空中一样。“当然有。”他单手支颌道,“那些妖鬼亡魂全拿来做了伏辰寨的界线,鬼气一重,自是贴什么符都得腐蚀。”
奚昭:“……你的意思是,这座山全被妖鬼阴魂给围满了?”薛无赦眯了眯眼,忽一笑:“小寨主,你不会怕了吧?”一两个鬼就算了,天天被一圈鬼给围着,是个人都得怕吧!但奚昭神色不改,只道:“所以鬼域放任这些魂魄留在这儿的原因是……?”“要能引走,只怕早带走了。”薛无赦又一翻身,仰躺着慢悠悠地飘起来,“严格来说,那些都算不上是魂魄,而是被鬼钥锁在这儿的散鬼——你以前见过的鬼魄,大多都跟我和秉舟一样,若不认真分辨,瞧着与人也没多大差别,是么?”奚昭颔首。的确,除了肤色过白,浑身冷得冻骨头,他俩跟人也没什么两样。现下碰见最像“鬼”的,仅有月问星——她的身躯都已近乎透明了。薛无赦又道:“那就对了。但锁在伏辰山周围的阴魂不一样,我想想……就和快下雨时天边的乌云差不多。”“灰色?”“对。”薛无赦说,“浑身都是灰的,而且身形也是散的,五官、四肢都不分明。也不会动脑子,也不会说话——很像一团阴气,但因为命魂还在,所以没法彻底消散,而被鬼钥钉死在这儿。”奚昭反应过来:“是伏辰寨的寨主将那些散鬼锁在了这儿?”“是了,那寨主端的狡猾!”薛无赦轻哼一声,“当时魔潮入侵,这恶妖林里不知死了多少妖魔。那寨主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用鬼钥把那些个妖鬼的命魂全锁在寨外了,拿这玩意儿来守山。”奚昭不解:“鬼域没插手此事吗?”薛无赦摇头:“不好插手,那些妖魔的鬼魄本就穷凶恶极,如果不把鬼钥拿到手,恐怕难以cao控。要都放跑了,得天下大乱。所以当年父王特意来过一趟,但谈到最后也仅是各退一步——父王说散鬼凶险,那寨主却不愿把鬼钥交出来。僵持之下,那寨主干脆把钥匙一分为二,鬼域和伏辰寨各拿一把,勉强求了个平衡”他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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