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转过身,紧攥着拳道:“你别怕了,我出去,出去——问星,喂她吃药。”话落,他快步走出,合门。好一会儿,听见里面的声响逐渐平息,他才又开口问道:“可将药服下了?”月问星再与他置气,也知晓什么事更重要,隔着门窗应声:“吃了。”便再没多说话。得到应答,月郤只觉全身的气力都被抽离干净。他沉默不言地站着,任由冷风将身子吹得逐渐僵硬。而此刻他脑中盘旋的,除了方才她的抵触抗拒,还有那日在藏器阁,他向月楚临提起那灵兽时的场景。浑浑噩噩中,秋木出现在院子外的拐角处,打着伞匆匆跑来,手中抱了两副药。看见月郤守在外面,他先是一惊,随即骇然失色:“二少爷,您这是——?!”只见那素日矜贵的小少爷,眼下竟半身是血,神情恍惚。月郤半晌才掀起眼皮。“秋木,”他扯开嘶哑的嗓子,问的却是,“大哥可有派人来过?”秋木还未回神,盯着他满身的血哆嗦应道:“有……有两位医师是……是奉了大公子的命令来的。”“除了医师,可还来过其他人?”“这……回少爷,不曾。”闻言,月郤将拳攥得更紧。他又想起另一事:“那姓蔺的道人呢,过来了吗?”“尚未。”秋木说,“不过这些仙草是按道长的意思去找的。”“嗯。”月郤道,“去熬药吧。”另一边,宁远小筑。接到太崖的纸鹤传书后,蔺岐匆匆赶回。太崖在信里催得急,说是有要事找他,可等他回去后,却发现那懒散道人正在书上百无聊赖地鬼画符。蔺岐顿步,半边身子尚在门外。“道君找我何事?”太崖只当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没什么,不过是看你这时候了还没回来,便催一催。”他慢悠悠扫了眼门口的人,“玉衡,莫不是把避水诀忘得干净,被场雨弄得这般落魄。”“道君信中说有急事,故走得匆忙。”蔺岐转身,语气冷淡,“若道君无事,弟子先走一步。”“走?”太崖头也没抬,手中笔仍在乱画,“这么晚了,你还有何事,又或要找何人?”蔺岐:“奚姑娘误食了霜雾草,还需疗伤。”“哦,原来你这大半日都是在奚姑娘那儿。不揪你回来问一遭,还真没法弄清楚。”太崖稍顿,“可替她处理过了?”蔺岐应是。“那如何还要去。她如今是在月府,而我们顶多算个门客。他们府上自己人都没着急,你这般跑前跑后,所为何故?”“奚姑娘是在岐眼前受伤,不得不顾。”“不得不顾?”太崖轻笑,斜挑起眼乜他,“玉衡,到底是不得不,还是有意照拂?”蔺岐听出他话中别意,冷声说:“道君不妨直言。”太崖放下毛笔:“玉衡,你和那位奚姑娘走得太近。”“弟子知晓分寸。”语气谈不上好坏,但也生硬得很。太崖笑道:“为师知晓你有分寸,我也并非是在说此事。”“道君何意。”“我和见远同窗百年有余,虽不至于识人如洗,但对他也了解一二。”太崖稍顿,“他与人族不算亲近,并不是个会好心收养人族的性子。”听了这话,蔺岐终于转过身,垂下眼帘看他。“奚姑娘不是被收养。”他正色道,“她虽在月府养伤,但也帮着解决了困扰太阴城已久的狐患——师父理应知晓。”太崖眯了眯眼,脸上的笑淡去几分。他提起月楚临的事,可并非是让他来维护奚昭。“便是帮了月府,见远也不会轻易留她。留她而又不延长其寿命,所为何意?”人族性命,至多也就一百来岁。对修为强大的妖族来说,不过立谈之间。
月府收留奚昭,帮她治病疗伤,却从未想过替她延长寿命。叫外人来看,谁都瞧得出个中蹊跷。蔺岐思忖一番:“或许尚未到时辰。”毕竟她的身体情况刚有好转,哪怕是仙丹灵药短时间内也不能吃得太多。“玉衡,”太崖的目光重新移回书上,再不看他,“你便是太过好心,无论看谁都是善人义士,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他说这话时语气含笑,仿作调侃。可又如绵里藏针,扎得蔺岐眉头稍拧。“师父,与此事无关。”太崖翻过一页书:“见远对奚姑娘或有所求,奚姑娘也不是个糊涂人,这一年半载里,或许早已琢磨出不对劲。而她明知如此,如今又有意接近你——玉衡,想必再无需为师多言。”蔺岐一时不语。良久,他才缓声道:“即便如此,按师父所说,也是月公子为难在先。恰如今日,若无月公子旨意,那碗掺了霜雾草的姜汤也送不到奚姑娘的手中。”太崖手中稍顿,扫他一眼。“另有一事,”他收回视线,“见远昨日说,鬼域的人将在月府暂住一段时日。如今鬼域尚在太阴、赤乌两境中摇摆不定,亦不知他们与赤乌的人私下有无来往。赤乌还未收回对你的追杀令,届时鬼域来人,你能避则避,小心叫人取了项上人头。”“弟子知晓。”等他走后,太崖许久未动。冷风从窗缝间刮进,吹得书页乱翻。他便望着那胡乱翻动的书页,直至风停。纸页随之停下,是最常翻的那一页。页面更为粗糙,其上被他用朱红笔圈点勾画。勾画得最多的几处,概是些定契的类别和方式。“当真死板,怎就收了这么个徒弟。”他单手支颌,另一手则压在纸上,指腹轻轻拂扫,“就不曾想过,别人要拿你做何事么?”蔺岐折回奚昭的院子时,子时刚过。天又黑沉许多,若无缥缈烛火,怕是路都难寻。绕过长廊小径,他远望见月郤独身一人守在门外。孤冷的身影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丝毫看不出平时的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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