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只管海贸,这死人么,确实有点超出职权范围了。秦放鹤笑道:“这个自然,提举想得很周道。”顿了顿,他又问:“对了,各海船归来后靠岸,入码头?停泊,负责检查的官差都是固定的么?还是说可?以自行挑选?”“大人说笑了,”古永安笑道,“事关税收,岂可?容人自行安排,那不都乱了套了?都是海船先行领号入港,市舶司这边下头?各处安排好了,轮流登船查看。”“哦,”秦放鹤点头?,“也就是说,轮着谁算谁?”“是。”古永安道。“那有无可?能?有人事先了解了目标船的序号,然后从中斡旋,或以种?种?借口调班?”秦放鹤试着问。“大人的意思是,内外勾结,暗中私藏?”古永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绝无可?能?!至少在下官在任期间,绝无可?能?!”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古永安忙放软了语气道:“下官的意思是,大人常在京中,这下头?琐碎的活儿自然知之甚少,凡是前头?做事的,一月才能?家?去一回,期间不得外出,更?不得随意与人交谈,每每上下海船,也会搜身……”但说到?这里之后,古永安的脸色却?渐渐难看起来,因为他想到?一种?更?可?怕的可?能?:秦放鹤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些,如果下面?的人不可?能?私通内外,那么……上面?的人呢?这个结论刚一浮现?,古永安便感觉好似有一股冷气直击天灵盖,顺着脊骨一路往下,叫他全身都凉透了。底下的人出事,好歹还能?推到?小头?目身上。可?高层人有问题……若此推测成真,那么他这个市舶司最高长官,也难辞其咎!一看古永安的面?色,秦放鹤就猜到?他猜到?了。“提举不必惊慌,眼下毕竟全是本官的猜测而已?。”古永安的面?皮抽搐几?下,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声音干涩道:“是,是,下官不惊慌……”他的喉头?艰难地滚动几?下,仿佛生吞了一整个莲蓬,又干又涩,噎得生疼。“不知大人还有什?么需要下官效劳的地方么?”若果然有问题,眼下自己能?做的,唯有戴罪立功一项。秦放鹤也不跟他客气,“我要这五年来市舶司从上到?下所有官吏的名单,现?任的,卸任的,还有种?种?缘故主动辞职或身故的。” 消失的瓷器(八)秦山目送古永安亲自带人去取卷宗,又向秦放鹤请示,“那湖州来的那两位管事……”“随便找个屋子安置了,”秦放鹤随意一摆手,“要?什么给什么,但?不许他们随意外出,也?不许任何?人接见,一切等他们老爷到了再说。”好歹我也是陛下亲封的钦差大臣,什么阿猫阿狗都见得的么?秦山应了,“不过听说那牛润田七十多了,从湖州过来且得有几日呢。”“这?有什么,”秦放鹤笑道,“好菜不怕晚,就等着,那两个管事也?好吃好喝伺候着,等回头人来了,一并结算。”别想赚朝廷一文钱的便宜!湖州而已,远也?有限,就算抬也?抬来了。待秦山离去,金晖才终于出声提醒,“那两个管事倒不要?紧,只是牛润田……”“我知道他有些来历,不然也?不敢对着钦差派去的人做姿态。”秦放鹤笑笑,眼底却有些狠戾,“可那又如何?呢?任谁也?大不过陛下!”怕就怕皇帝……金晖叹了口气,又笑了声,“你心?中?有数就好。”提醒过了,之后无论发生什么,皆与我无干。“你以为陛下当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秦放鹤看?着他,似在看?天真?的孩童,“九州万方都在他心?里装着,南直隶、浙江有什么牛鬼蛇神,没人比他老人家更清楚。”笑意僵在金晖脸上。片刻后,某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从他眼底沁出,混杂着惊恐,畏惧,还有近乎无奈和悲哀的绝望。秦放鹤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天元帝可太清楚了。哪怕具体细节不知道,但?一个萝卜一个坑,满打满算就这?么几个职位,官场商场就那么几个狠角色,这?些人面对这?样?的诱惑,凑在一处会做什么幺蛾子,非常好猜。甚至秦放鹤都怀疑,窑厂的猫腻,当真?是皇后不经意间一句话捅出来的么?在这?之前,天元帝果然没有一丝疑心?么?不可能的。但?这?一带汇聚了各种关系户,没有合适的突破点?和由头,清洗起来名不正言不顺。天元帝好面子,朝廷也?要?面子,类似的脏活儿累活儿,许多遮羞布,注定了不能由皇帝本?人亲自?揭开。秦放鹤缓缓吐了口气,眼角余光扫过金晖时,发现他还在发呆。分明是认知再次被刷新的表现还是年轻了啊,学着点?儿吧。
朝廷这?潭水,浑着呢!稍后古永安回来,身?后跟着一串儿抬卷宗的人,微微气喘,“大人请看?,近几年的都在这?里了,可还有什么需要?的么?下官即刻派人去取。”其实这?等小事,本?不必他亲自?奔走,奈何?如今顶着池鱼之灾,古永安恨不得在头上刻一个血淋淋的冤字,自?然是见缝插针表忠心?。“多谢提举,”秦放鹤拱拱手,又适时安抚道,“提举一片忠心?,我等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只管放心?,陛下绝不会放错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忠臣。”古永安连连拱手,兀自?苦笑,“多谢体恤。”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五年来,除了提举轮换之外,市舶司上下竟有十多名大小吏员离去,还有一人酒后失足落水身?亡。“市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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