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家里还惨。好歹赵沛千金散去还复来?,声名在外交友满天下,撒钱容易,赚钱也快,也舍得给老婆孩子花钱享受,可隋青竹……你把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来?日如?何尚未可知,妻儿老小何辜啊!秦放鹤忽然想,或许在隋青竹看来?,自己这个董门三代,早就是恶势力团伙的代言人了……罢了,左右对方只是看不惯自己,倒还没来?招惹,且看看再?说?。接下来?的几天,秦放鹤适应良好,正觉得一切顺利呢,归来?入职的程璧就跟隋青竹当?众闹翻。 翰林院(四)无论为人还是处事,程璧跟隋青竹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极端风流放浪,另一个极端保守克制,上天?注定的合不来。当初殿试过后的闻喜宴上,程璧就曾如花蝴蝶般外交,然?后在隋青竹处碰了铜墙铁壁。他风流浪荡的名声如雷贯耳,隋青竹看他的眼?神,跟看什么脏东西也差不多了?。风流而有才华的人,大多自?傲,从那之后,程璧就再也没跟隋青竹说过话,只当没这么个人。但同在翰林院,又同为同科编修,两人处理公务的书案都紧挨着,想不碰到都难。九月十一,程璧返乡归来的船上,载了?几名歌姬,一路吹拉弹唱吟诗作画好不热闹,抵达望燕台码头时?,引了?许多人围观。这也就罢了?,偏次日来翰林院报道,有好事者提及此事,程璧不以为然?,大谈什么红袖添香人间极乐的话,又说几天?后会在家里宴饮,请大家同乐。隋青竹听不下去,刺了?他几句,“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克己复礼,反光天?化日之下聚众y乐,如今竟要把这股歪风邪气带到翰林院,简直岂有此理!”程璧也不满他久矣,觉得同为饮食男女,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华裳美食?整日过得叫花子似的,装给谁看?不过伪君子罢了?!“我虽风流,也只是风流韵事,不曾亏待家中妻妾老少,自?然?不如隋编修,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鲤跃龙门,竟丝毫不照拂家人,由得他们凄凄惨惨,连个庶人都不如,”他朝着隋青竹拱拱手,佯装作揖,冷嘲热讽道,“惭愧惭愧……”原本?围观者只想凑热闹,见此情?景,也怕闹大,忙上前劝和。奈何两人都是正经?考上来的,满腹才学自?不必说,骂起?人来也不带脏字。双方也不动手,就那么隔着二尺远唇枪舌剑……当日孔姿清和秦放鹤在外轮值,回来时?就见赵沛一手一个按在桌上,旁边站着的掌院马平脸色铁青。平时?那么和气的胖老头儿,气得胡子都抖了?。皇城之内,没有秘密,当天?下午,天?元帝就知道了?。晚间众翰林轮值,气氛就很微妙。其实在天?元帝看来,不管是隋青竹的不合群还是程璧的风流,都不算大问题。隋青竹自?不必说,确实有点讨人嫌,但他好就好在对?谁都一视同仁,用对?了?地方,也会是一柄利剑。至于程璧,人漂亮,嘴巴溜,行事百无禁忌,上到达官显贵,下至三教九流,都能扯上关系,可谓万金油。诗词歌赋也写得漂亮,乃是有别于赵沛的另一种缱绻华美,天?元帝也不讨厌。而大禄律法明文规定,官员严禁嫖娼,但文人私下聚会,找歌姬舞姬作陪,却会被视为风雅。程璧才名在外,又极其擅长谱曲,常有歌姬舞姬因?他相助一夜成名,故而在业内被奉为上宾,多的是人自?荐枕席。不要钱的,自?然?就算不得嫖娼。所?以只要他夫人不告,严格说来,还真不算违法违规。在上位者眼?中,歌姬也好,舞姬也罢,这些做下三流营生的,岂算得人么?不过玩意?儿罢了?,跟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你们两个身为朝廷命官,为了?几只猫狗当众吵闹,着实不美。东配殿内,天?元帝不说话,一干随侍的翰林们也都装哑巴。九月中旬的晚上已经?很冷了?,正殿幽深空旷,入夜后冷得要命,根本?待不住人。这会儿宫中尚未烧地龙,天?元帝便挪到更小更隐蔽一点的东配殿来,榻前两个火盆就够了?。他支着一条腿靠在软榻上,腰部以下随意?搭了?条万字不到头的褥子,右手不断捻动蜜蜡珠子,看不出喜怒。火盆里的红云炭烧得正旺,非常正的大红色,表面浮动着一层绵延的纹路,如云似霞,却半点烟气都没有。“传口谕,”天?元帝手上动作停了?,“翰林编修隋青竹、程璧因?私吵闹,不成体?统,各罚俸一月。”内侍总管胡霖领命,才要转身去传旨,却又听天?元帝淡淡来了?句,“此事以后不许再?提。”不算大事,但内斗令人不快,各打五十大板警告也就罢了?。毕竟是他的私人机构,传出去了?,实在不大好听。胡霖并翰林院众人俱都应是。天?元帝欠身喝了?口茶,指了?指桌上奏折,孔姿清便上前拿起?最上面一本?念。“闽浙总督余忠显谨奏,九月初一……来犯,已悉数击退……大获全胜。”孔姿清念奏折的同时?,秦放鹤就在后方埋头狂记,如此一来,同一天?内皇帝处理了?何地何事便一目了?然?,日后再?想编史料或复盘,也有得抓。大意?是九月初开始,西南海岸线频频有倭寇来犯,但大禄朝造船业和海军都很发达,付出很小的代价后,将敌人击退。余忠显这个名字很熟悉,如果秦放鹤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当初引发院试之争的方云笙的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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