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来人,少不得媳妇招待,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两个少年还指不定塞多少呢。淑云把那被子放在院中的晾衣绳上,对着阳光铺开,轻轻拍打几下,闻言噗嗤一笑,“你弟弟岂不就是我弟弟?”顿了顿又说:“况且那两个孩子也着实招人疼,连个橘子也想着咱们……”说的正是孙先生给了秦放鹤和秦山,又被他两人转手送给秦海夫妇的两个橘子。倒不是说眼皮子那么浅,被区区两个橘子收买,只难为那小哥俩丁大点的年纪,做事竟这样周全大方。是有良心的。听到媳妇夸自家兄弟,秦海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也越发敬重她,“可惜你不去。”淑云笑道:“阿弥陀佛,就是不去才好呢。爷们儿不在家,我正好偷个懒儿,也把要给爹娘的东西拾掇拾掇。”淑云怕冷,况且家里两个孩子也小,带了去麻烦不说,万一一个错眼看顾不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或是着了拐子的道,真比深挖心肝还难受,索性就直接不去。说得秦海也笑了。说话间,外头有人叫门:“大哥、嫂子,我们来啦!”说曹cao曹cao到,秦海过去开门,对上自家亲弟一张……看上去既容光焕发,又明显透出疲惫的脸。“你这是咋了?”秦山:“……”一言难尽啊!秦放鹤从车里钻出来,笑道:“大哥还不知道吧,七哥这些日子也读书呢,三百千都会背了。”秦海闻言果然欢喜,“这么好?背几句我听听。”秦山如遭雷击,嘴唇颤抖,看上去随时都会哭出来。又来了!这些天白云村上下就跟着魔了似的,逮着他就让背,背完了就夸,夸得秦山想闹脾气都不好意思。托他们的福,短短一个月功夫,他就被逼得背熟了《三》《百》《千》,简直难以置信。秦放鹤笑得蔫儿坏。就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一定要把别人的伞撕了!成年人的世界,恐怖如斯。后面淑云带着两个孩子出来问好,姐姐五岁,弟弟两岁,模样都颇周正,只是有些内向,小声喊了叔叔后,便将半边身子缩在母亲后面,好奇地打量陌生来客。秦放鹤冲他们笑了笑。这些日子他吃得饱睡得香,白嫩的脸上长出来肉,人也高了一些,又穿了新衣裳,看着很有点气派。弟弟还小,不知道什么,只眨巴眼傻乐呵。倒是那小姑娘已颇懂得香臭,跟着嘻嘻笑了起来,两只羊角辫跟着晃了晃。她拽拽淑云的衣摆,自以为小声地说:“这个叔叔好看。”淑云和秦海就都笑出声,“小孩儿家家的……”小孩子怎么啦,小孩子也懂得很多呀,小姑娘不服气地撅起嘴巴。暂时摆脱背书阴霾的秦山乐颠颠走过去逗她,“那我好不好看?”小姑娘瞅了这个以前见过的叔叔一眼,再看看秦放鹤,没作声。她的沉默震耳欲聋。秦山:“……”我咋了?!鹤哥儿都说我浓眉大眼的长得气派,你这小丫头片子,简直不识货嘛!后头的两口子笑作一团。小姑娘竟绕过秦山,大着胆子走上前,仰头问秦放鹤,“叔叔,你叫什么啊?”秦放鹤觉得有趣,蹲下去跟她视线齐平,说了自己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十一叔。”在同辈之中他排行十一。顿了顿又礼尚往来道:“那你叫什么?”小丫头歪歪脑袋,羊角辫也歪歪斜斜的,“我叫平姐儿。”秦放鹤笑着捏捏她的小手,“好,平姐儿。”郁闷了一阵的秦山转身从车里拿出来时买的两封点心交给淑云,又故意大声对平姐儿道:“不给你吃。”平姐儿冲他做鬼脸,“就吃!”秦山还了个鬼脸,过去两手抓她腋下,直接把小姑娘高高举起,笑着在院子里奔跑,边跑边居心叵测道:“平姐儿,小叔教你背书吧……”众人说笑一回就吃午饭。淑云确实如秦海说的那样,料理得一手好汤水,晌午便竭力蒸了一碗蒸鱼、一只肥鸡,外头卖的烧肉割一盘来,另有一个萝卜汤和白菜锅里贴的饼子,俱都喷香。已经是腊月二十六,街上许多店铺悉已关门,早有耐不住的顽童从家里软磨硬泡弄了炮仗来放,街头巷尾时不时炸一声,唬得人心突突直跳。
众人早早歇下,次日一早,淑云又替哥儿仨准备了干粮和水,送他们出门。倒是听了许久侠客捉鬼故事的平姐儿颇为不舍,拉着两个小叔叔的袖子哭鼻子,“不走!”秦山捏捏她的小脸儿,“马上就回,后日你还得跟我们回去过年呢!”说了一回,这才上路。平时人流如织的商店街意外安静,往日迎来送往的包子铺、羊汤店也是大门紧闭,连掌柜的到伙计早早家去过年,只两排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摆,间或有风卷起地上的鞭炮碎屑和雪沫,红白分明。待过了商店街,却又瞧见不少人陆续从各个客栈、街巷中钻出,汇入主路,一起往县城方向走去。秦山没去过县城,今天便是秦海赶路,他跟秦放鹤两人都不甘寂寞,从帘子里钻出脑袋来看。“喝,这么些人,都是去县城耍的么?”秦海也才二十来岁,多少也有些爱玩,笑道:“可不是么,今儿城门彻夜不关,大家伙儿都撒欢儿了。“大禄朝没有宵禁,但入夜后城门关闭,不得随意外出,一年之中只有几个大节日例外。去县城比从白云村到镇上还远,途中经过若干村镇,也都有或赶车或徒步往县城走的,无数车马渐渐汇成望不到头的长龙,烟尘弥漫、车轮嶙嶙,煞是热闹。秦海扭头对两个小的道:“瞧瞧,这么些人,晚间回来也不怕了。”城里花费多,大家多半是要连夜回家的,郊外荒凉,有这么多人一起,便是劫匪也不敢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