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墨道:“是。后来我从护国寺逃出去之后, 就遇到了齐弼, 他救了我,为我治疗伤势,还送我去读书习武, 我因此欠下了他恩情。”如果邓子墨说的是实话, 那么倒是一切都联系起来了。若不是齐弼救了他, 又给了他这些认字练武的机会, 也不会栽培出一位武状元来, 可齐弼又不是什么慈善家, 他这样栽培邓子墨, 定然是想让此人为他所用的。他们两人之间的这层关系至关重要,但邓子墨却并不知道, 能够让他从山洞里跑出来的人,其实是兰奕欢。前世之所以一直到邓子墨在大公主放的那场大火中失踪,兰奕欢都不知道这层渊源,一方面在于,齐弼和邓子墨都是城府深沉之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开始兰奕欢将邓子墨视为好友,但当他登基之后,也逐渐发现了对方的言行多有偏激之处,适合当谋士,但不适合当贤臣。所以兰奕欢有意没有让他接触到一些核心事务,邓子墨跟他人的交际关系,也就不会是监察机构的重点了。当初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兰奕欢自己还有点小小的愧疚,毕竟在他心目中,邓子墨属于他的好朋友,他提防自己的好友,有点不够意思。但从一国之君的角度来讲,他又必须要这样做。“原来如此。”兰奕欢道:“这样的恩情确实值得铭记,只可惜,邓卿怕是忠义两难全了。”他性格自幼温和,可是少年既坐高位,自有凛冽锋芒。邓子墨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苍白,消瘦,又过分俊美的年轻君主,他坐在那个群狼环伺的位置上,看起来简直像是一朵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攀折下来的花。但那明亮的双眼如珠玉生辉,被他所注视的人,便好似连心底也被照了个透透彻彻一般。邓子墨记得自己曾听过一句话,眼睛就是心门,只有内心纯粹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目光。“你笑什么?”直到听见兰奕欢问出这句话,邓子墨才发现自己竟正在不知不觉地露出微笑。他立敛了笑意,说道:“臣冒犯。臣只是觉得,陛下今日格外直接。”那是因为这是在梦境里,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现实,邓子墨应该庆幸兰奕欢的时间不算太多,否则他直接把人丢到刑部拷打个三天三夜,看他说不说!兰奕欢道:“因为这件事让朕十分震惊。”邓子墨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刚才的一时出神过后,心中涌起的是另一种怅然。其实早晚会有那一天的,当他所有的秘密原原本本暴露在兰奕欢面前的之后,不知道他们会以怎样的方式再见呢?看似君臣相伴,但其实他们的立场从开始相识时就不同,他自有他的责任,和无论何人都阻止不了的前路。可是走在这条路上,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却已落入到了一张细密的丝网中,缠绵的线一圈圈将心脏裹住,细如轻毫,却又坚如钢刃。然而,终究无能为力。邓子墨不禁脱口说道:“陛下,咱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您不会还把我看成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吧?我啊,从来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他唇畔是温柔的笑容,却掩不住话中的冷漠:“救命之恩算什么,如今他的利用价值已经很有限了,也不值得我再来往下去。请陛下不必担忧。”兰奕欢道:“这样说来,未来朕微末之时,邓卿也会毫不犹豫地弃朕而去了?”周围瞬间一静,邓子墨微一抬眼,迎上了兰奕欢垂下来的目光,空气中杀机呼之欲出。片刻之后,邓子墨慢慢叩首下去,郑重道:“臣相信自己的眼光,陛下是人中龙凤,如永辉之日,无论身在何种境况,都不会失去光彩。”殿内幽暗的光影中,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兰奕欢看了他一会,身子往檀木镶金的龙椅扶手上一靠,手握着仰天欲飞的雕龙头,语气散漫地说道:“起来吧。”邓子墨微顿,却没起身,说道:“陛下,臣的话乃是肺腑之言。”兰奕欢哈哈一笑,说道:“朕知道,不过随便问一句罢了!”他起身走到邓子墨跟前,弯腰双手扶住他的手臂,“好了,子墨,朕现在的身子也不怎么好,真要我扶你?”邓子墨道声“不敢”,反而握住了兰奕欢的手臂,站起身来,扶他在椅子上坐下。这时,外面有人通禀道:“陛下,思王来了。”兰奕欢这一趟本就是为兰奕臻而来,从邓子墨那里得到了有用的消息之后,他也不想再周旋下去了,再一听二哥已经到了,心更是直接飞到了兰奕臻那里。他扬声道:“叫思王进来。”说完之后,兰奕欢又拍拍邓子墨的肩膀,说道:“那你就先下去吧。”邓子墨却没走,看着兰奕欢,眼眸内闪耀着淡淡的光泽:“陛下,我们还是朋友吗?”兰奕欢笑了笑,说道:“不是朋友的人,岂敢对着帝王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收放自如,这句话立刻让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邓子墨眼眸内闪动着捉摸不定的神色,随即亦跟着一笑,说道:“那臣就放心了。”他轻轻地道:“刚才我说的话是认真的,我确实是个凉薄功利的人,但越是如此,越舍不得远离陛下的光辉照映。我需要陛下。”说话间,忽然一声低咳传来。兰奕欢抬起眼,发现是兰奕臻已经来了,高公公正跟在他的旁边。方才兰奕欢坐回了龙椅上,邓子墨则还扶着他的手臂,弯腰背对着门,在他耳畔私语,从门外望去,看不见两人的具体动作,便显得有些暧昧了。高公公已经听了皇上的命令将思王带来,没想到这邓大人还没走,故而出声提醒。邓子墨这才直起腰来,回头看了看。兰奕欢道:“你下去罢。”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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