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颖想,连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期待对方如何解读、给什麽答覆。
然而那人没有犹豫便说了喜欢。
b问句更简单的答案。拥抱、同x、或者自己,他喜欢的究竟是什麽?留白太过巧妙,韩知颖没办法不去想像所有的可能x。
「外国人都这麽直接吗。」别开视线,他轻声问。瞒不过对方的,他明白,却只能用这样的说词阻止气氛发酵,「就不担心我对同x恋过敏。」
「有七成把握就可以行动。生活里有太多无意识的赌博,意识到的,不会b较容易失败。」
他莞尔,「真是哲学。」
「难得有假文青以外的形容,我就当成赞美收下了。」见他微笑,张敬霖也扬起嘴角,「我送你到捷运站吧。」
「不必了。难得的假,你早点休息。」几分钟路程,微醺也能抵达的距离,何况他并不醉,「柏林围墙休到什麽时候?」
「後天。好电影和啤酒,都需要适度的沈淀和回味。」
後天是周五。
「醋闷牛r0u,可以要求加辣吗?」听见男人应了好,韩知颖颔首,「那麽,後天晚上见。」
转身走向来时的路,他试着从容,直到弯过街角、背後也不再有视线追随,才停下步伐。
街道寂寥得只剩几盏灯与风声。景se融进了夜,所以眼中的一切才如此不清晰。他想这麽说服自己,却做不到,於是拉起衣领,藏起眼角的sh。
软弱的诚实也是诚实。他想,没有对男人、只在心底对自己说,是喜欢他的。
他喜欢上张敬霖了。
回到公寓是接近三点的时间。淋浴後,韩知颖没来得及吹乾头发,便睡着了。
或许因为酒jg、或许因为那人对他的示好,太多回忆被挑起,於是他意外做了很久不见的梦。
是高中放榜後的那年夏天。
换上制服,他站在镜前静静地看,觉得自己彷佛是影子。长他七岁,还未毕业便取得名校研究所的入学许可,几天前飞往纽约的韩奕腾的影子。
在他身後走的自己只是影子。再怎麽做,至多相同水平,没可能超过那人在父母心里的高度。几近满分的成绩、这身制服,都不过如此。是卷倒带播放,谁也不在乎的影带而已。
、果断、顶尖的表现。说穿了,是希望他成为第二个韩奕腾。那又为什麽要在他完成了一切後说:并不是要你复制他。
那你们要什麽。韩知颖究竟又是什麽。
问题终究没有被问出口。父母的想法他不明白,至於自己,大约是满足不了父母的自私的儿子。
那些自私的期待对於他都是不必要。羡慕的眼神、真伪各半的赞美,全都一样。除了心的自由,他什麽也不想要。但越是简单,就越是得不到。
脱下制服躺进床,他闭起眼,将意识沉入只属於自己的片刻。
转眼便是夏末。
他搭上车往学校去,yan光穿进车厢,亮晃晃的,刺得他即使下了车,视线仍是模糊。沿着红砖墙走进校园,中庭、长廊、教室,所有陌生的空间都喧腾一片,蝉噪几乎要听不见。
新生被领进礼堂,肩并着肩,听成年人索然无味的千篇一律。
简直是集中营。韩知颖想,然而又不同,因为身旁的人并不和自己一般心情。他们厌倦的不过一小时唠叨,他厌倦的,是每日生活。
後半谁走上台说了什麽,他不知道、也不在乎。眼前的场景渐渐模糊,双眼像对不上焦距的旧镜头。
恍惚间他想着,要说自己和韩奕腾的不同,其一便是放不下吧。家里一台老相机没人用,只他会偶尔买底片,以摄影记录舍不得忘的画面、走过的时间。
虽然也是过去式了。
其实也是重复着别人的路。以为留下了特别,却逐渐明白,那些薄日夕se在其他人的相簿里也同样存在。如同初次组装模型的人,在许久後,发现那不过是廉价的量产拼图。
韩知颖并不沮丧,只是怅然,而後再难以从摄影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周围的人们在鼓掌。他愣了一会,才发现演说不知何时结束了。走出礼堂,他在队伍的尾端抬头,被yan光弄暖了身t、也雾蒙了眼睛。
午餐订了便当,在教室里吃。温冷的菜吃起来全是咸和油腻,他勉强试了几口,便停下筷子。
台上说着话的不再是成年人,却同样乏味。他看着,明白那些长自己一岁的少年的努力,拿捏幽默的分寸、唱作俱佳、试图让他们理解这个小型社会的多采。
然而努力终究改变不了什麽。
现在真心笑着,几分後,几秒後,残存的也只有空虚。意识到快乐、试着分析为何快乐、拼凑它的背景与过程。明白所有因果的那刻,也是不再有快乐的时候。
不愿自己快乐得不明所以,弄明白了,却再不能够快乐。往心底的湖投下抹着糖衣的石头一样,甜美溶解後,便只剩沉甸甸的悲伤。
到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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