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的消失是可以不见踪迹的。
当塞弥斯在第二天与亚拉德诉说了他为之改变的想法后,擅于嘲讽的吸血鬼就不见了身影,他以无声的拒绝来抵抗塞弥斯的背叛。
古堡不再是他的住所,而外面的天地则成为了他新的度日家园。
随之到来的是桃茵茵身体的虚弱。因魔力紊乱的缘故,她时常昏迷,严重时可以昏睡一天而没有任何动静,且存储于人工魔源的魔力也是越来越少。
女巫需要魔力,就像游鱼需要水液。
此时的救助者只有亚拉德,因他的魔力才可以不被拒绝,而人鱼的异端魔力已成为毒药砒霜。
塞弥斯想过是否要求助森林之东的堕天使,但多一个人加入并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对此,偷听到他所思所想的西迩仅在内心表示嘲笑。
又过了几日,桃茵茵在白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人工魔源存储的魔力即将临近界点,她开始不受控制地缠住塞弥斯的身体,亲吻他,用迷醉的语调请求他的融入。女巫渴望着魔力精液的补给,生命孕育的重担并不能只由一个人承担。
但塞弥斯只能拒绝,自身无力的情境让他又想起了过早离去的妹妹。因被人类男子哄骗了情感,在家人的劝阻下,仍旧与伊甸之蛇做了交易,以哑巴的样貌换取了人类的双腿,经年累月的陪伴不过是一纸倦书,被贫困和健康撕成了一团纸屑。
妹妹最后是什么模样呢?时间过去太久,塞弥斯都快要忘记她的容颜,留在记忆里最鲜活的景象只有那具满目疮痍被挖空了血肉的身体。
没有遗言,也不能有。人鱼最引以为傲的嗓音是她最早失去的特征,但血肉中蕴含的力量却是如一颗种子一般扎根在她的身体。
软弱和愚蠢是她的原罪。被人类欺骗,身体成为长生药的引子,每一处价值,无论大小,都被外界榨干。
塞弥斯也记得自己在夺走那具已看不出身型的躯体时,那男人愤怒的神情,他在大叫,用下流肮脏咒骂的言语混乱他与妹妹的关系。
把它还给我!它是我的!它的心我已经找好了买家,你不能将它带走!
你这个小偷,强盗!这个贱货是不是又找了新的男人,我要杀了它!
咔嚓。他杀了他。
声音聒噪,像是他不常来的夏日陆地接近树丛时听到的绵连不断的蝉鸣,越是靠近,越是头痛。塞弥斯不记得他的样貌,不记得他的丑陋,但那宛如可以透出臭气的声音却永远地印在了他的脑海。
妹妹的前半生居住在闭塞的海之囚笼,伪神时代结束后,非类人的魔法生物都被赐予了新的居所,来与人类隔绝。她热爱自由,更热爱新奇,一次短暂的门扉跨越,让她见识到了蓝色的海面是天空的倒影,极眺的尽头是连绵的房屋和葱郁的树林。
此前的塞弥斯并不知晓飞蛾这一类虫子,在了解了人类的典故后,妹妹的行为与飞蛾扑火并无差异,他是这么认为的。
妹妹的躯壳被带回了亚特兰蒂斯,这是她前半生极力逃离的地方。她会在夜里偷偷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么?塞弥斯猜不出来。
男人死掉的那一刻,妹妹的眼里流露了满意的神色,她说不出话,仅是几句的喑哑支棱就使那双曾经美丽的舌嘴沾满了血沫。塞弥斯弯下腰试图听她的话语,但做完这个动作,才记起她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血吻印在他的脸颊,皮包骨的手臂垂落,软趴趴地落在他的掌心。
妹妹死了。死在一间偏僻红砖瓦房子里的铁板床上,不远处地板上躺着一具穿戴金银衣饰的野兽尸体。
她会死么?就像母亲和妹妹那样,失去了声息,而他连杀死自己也不能做到。背道而驰的永恒是横亘在生死河流上的桥梁,他看着族人逐渐往身后走去,现在就连她也不能看见了么?
我怎么了?苍白的面颊毫无血色,眼睛仿佛失去了聚焦的功能,常常朦胧地散看着他。
她快要死了,就像走往另一边桥头的人一般。
你只是生病了。塞弥斯在撒谎,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病,只要亚拉德出现,这弱小的生命就可以得到拯救。
我睡了多久了?
只过去了两个小时。实际上是一天。
嗯,她迷蒙地应了一声,眼皮就像是垂落的床被倾泻而下。她又睡着了。
{我会救你的。}塞弥斯默念道。
即便要送出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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