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三月,东湖殿前围出一片花圃,鸢尾绽放,黛紫烟海,身后便是百亩竹林在其间蜿蜒而行。几名身着长衫裙装,绣襦彩瑞的宫女端着盥盆向里厅走去。“殿下及笄礼在即,不想掉脑袋就都麻利着点。”奶母吴嬷嬷冲着忙前忙后的人群纵声呵斥着。大明长宁公主独爱鸢尾,皇帝便许金陵百名花匠前来东湖花费半年之久,将鸢尾花期提前,使得大明宫三月便能看见满宫的潋滟紫。故此恰逢阳春,殿下及笄之礼,明祖文帝在东湖大摆宴席,诸宾来贺。“小殿下,小祖宗,今儿是您承礼之日,要早些起才是啊。”吴嬷嬷在帐外小声提醒,却又不敢太过聒噪,惹得小殿下不耐。看那边无人应答,奶母叹了口气,这才搬出了杀手锏。“听闻敬安王府此刻已到了宾客席,正随朝臣共同觐见呢。”若是平日,公主此时定会惊坐而起,要说小殿下这般上心的人儿,也只有敬安王府的邵小将军了。敬安王的汝阳夫人常年受宠,却因身娇体弱一直无子嗣,五年前汝阳夫人随敬安王出郊体察民情,在乱葬岗捡回来一个孩童,便不舍抛下,带回王府生养。而这小生虽身份低贱,却五岁熟背军书,十岁射箭骑马,及冠后虏酒千钟不醉人,皮囊也是生的清秀俊逸,颇有当年霍去病少将之风采。世人皆说,这孩子天生好命,可吴嬷嬷知道,这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只是帐幔似是无一丝响动,奶母狐疑的走上前去,嘴上说了句小殿下赎罪,掀开之时,却看到小祖宗正躺在榻上,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吓得差些跌坐在地。“来人!来人!”吴嬷嬷踉跄着跑出去,刺耳的尖叫声传遍了大明宫的每一个角落。瞬时间,东湖众人像遇了什么牛鬼蛇神,纷纷内心惶恐起来。这公主殿下明明是中毒之相。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不管杂役还是宫女,都走不出这东湖。“刘太医,阿鸢怎么样了?”“到底为何迟迟不醒?”在一旁担忧的捂脸啜泣的是当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冯氏。“回皇后,小殿下全身发紫,伸肌与屈肌极度收缩,继而发生晕厥症状。”
“这该如何是好?”冯氏靠在明文帝的怀里,眼眶红肿,身子瘫软。文帝皱着眉连忙问道:“小殿下昨日还陪朕赏花下棋,怎得突然这般了?”吴嬷嬷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面色愈加白了。“回陛下,回皇后,昨夜小殿下食不甘味,只是草草饮了碗莲花羹便睡下了,老奴也并未想远,往日小殿下夜里也总是吃不多的”她心头也如烈火中烧,这是在殿下身边当差的第十二年了,从未有过这般胆大妄为之人。“臣可否看看昨夜小殿下吃的那碗莲花羹?”刘太医双手拘礼。“宣!”待太医闻了闻那碗羹,脸色突变明,连忙跪下。“禀陛下,皇后,这羹里掺了些许马钱子,马钱子的种子质坚硬,味苦涩,是剧毒之物。”此时冯氏已经双眼昏花,叫人扶着才能勉强站起身。“皇后,皇后要保重凤体啊”“可有解救之法?”“陛下放心,马钱子添得并不多,想来这人许是懂医道之人,少许马钱子只会导致胸部胀闷,呼吸困难,并无性命之忧。”“待臣用甘草、绿豆、防风、铭藤、青黛、生姜进水煎服,方可解小殿下之毒。”文帝这心里的巨石才放了下来,连忙摆手叫他速速前去。查!给朕查!“胆大包天,天子宫前,竟敢谋害大明公主!”那顶乌纱翼善冠因动怒险些戴不稳,两肩绣有的金盘龙纹如今看来倒像是立起的爪牙。“陛下,那及笄礼”“择日再办!”皇帝拂袖而去时,身下众奴乌压压一片将脑袋扣在两掌之间,头不敢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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