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邵元蘅?”朱鸢的眸中闪过片刻惊诧,那熟悉的嗓音一如前世,清脆悦耳,看似温和柔情,却藏着满腹的珠玑与阴沉。往事难捱,曾一同走过的路延绵至她的脑海。南疆沙场,敌军夜里突袭帷帐,他也是这般骑马而来,从火光中救她出去。原是前世自刎的那一刻,才知晓这些心动皆为利用,怪她一往情深,看不透这种种柔情里到底藏的是什么。“多谢邵小将军。”她笑眼弯弯,明明娇媚之相,却让他隐隐察觉到一丝疏离。“原是殿下不知何时竟驭了一手好马?”他轻笑。“还以为能教上您几招,看来是臣技不如人了。”月色下邵元蘅那身骑装似是有备而来,果然话音刚落,朱鸢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向来是多疑的,只是这些小小的细节,也定会引起邵元蘅的注意。“本宫想给将军留下一个好印象,不行吗?”她定了定心神,狡黠的吐了吐舌,一头青丝没了修饰却也乌黑发亮,衬的那张白皙纯真的小脸更加灵动。“否则怎么让你喜欢我呀?”秋波潋滟,让邵元蘅微微一怔,及笄后的她比之前更加明艳活泼,那是与其他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同的,来自朱鸢的皎洁与洒脱。几乎整个金陵的人都知晓,文帝最宠爱的长宁公主,是心悦他的。她也一如传言中所说,大胆又热烈。但真是让他也有些移不开眼。“臣不敢。”“公主殿下想做何事,自然是您说的算。”邵元蘅漆黑的眸子化成了一滩墨,两人仿佛心照不宣的老友,欢快的攀谈声却让远处的人儿缓缓垂下了眼。挺拔的身躯落寞的站在原地,月影下映着满身赤裸的血污狰狞可怖,耳根传来刺烈的疼痛,却都不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燕停颤巍巍的摸向自己的左脸,鬓边滴滴答答的血渍染透了掌心,地下遍布的尸体仿若张牙舞爪的伸出手来将他坠进深渊。整日与自己独处,当生命出现了一朵生刺的玫瑰,这才成了热烈的渴望。她在天上,他在地下。果然是配不得的吧。朱鸢的身后传来声声狗吠,不知从哪儿跑来的乌龙,雪白的毛发上也染了几滴血迹,湿漉漉的眼睛渴求的望着她,细心的舔舐着她的脚踝,摇着尾巴在身前转着圈。“我的小乌龙没事就好。”她眸中泛着惊喜,连忙将它抱起,看着那脏兮兮的脚丫朝天扑腾着,那漆黑的眼珠子里仿佛只倒映着她一人,欢快的吐着舌头。
“如果可以,我想有很多条命”“若不能陪在您身边”“一条或几条也并不重要了”耳边想起他那句句诚恳的言语,那个人仿佛永远都站在她的身后,一回头便能看到。在这样的时刻,她想起的,竟是那双真诚又炙热的双眼,自责的说着抱歉。朱鸢鬼使神差的向马车那处望去,刚刚死尸之上立着的人此时将自己藏在车尾,乌黑的阴影遮住了他布满污秽的身躯,只看到燕停愣愣的抬眸,瞧见她的一霎那欣喜窜过眼梢。“殿下”那声音颤抖却带着隐隐的期待。若不是今夜这漫天的繁星皆藏在乌云之下,万般长空,竟只剩下弯弯绕绕的月色,却看不清他眼眶里打转的泪花。“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您”他干涩的嘴唇轻轻抿着,向来遵守礼仪之道的臣子,却还是私心的用了一个“我”字。我们是这样亲近的关系吗?燕停心里却不敢再确定。“今日你先带乌龙回去,本宫会随将军的轿撵归陵。”她将乌龙送至他的手上,随即转过身去,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还不能在邵元蘅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殿”殿下那一声殿下最终还是被吞进肚里,望着她的背影逐渐失了神。您真的不再需要我了吗?“殿下。”“请。”邵元蘅亲自将车帘掀开,嘱咐她小心脚下。朱鸢虽万般不愿,但现在这场蹊跷的刺杀显然是冲她而来,想起宫中向来与她不对付的万贵妃,还有那深居简出的魏厂督如今人人都想要她的命,乱世争权,以一人之力尚不能力挽狂澜,眼下之计只有稳住邵元蘅的耳目,才能暗度陈仓。只是轿撵逐渐起步,她余光望向那抹落寞的身影,陷入了一股奇怪的情绪。曾经朱鸢以为,世间种种,钱权百姓,尚可为之,唯有情意不予将就,飞蛾扑火石破天惊。可现在,劫后余生的生命让她掐断了爱情的咽喉,本该做了那抛情断欲、生杀予夺的执掌者,可为何这感觉却没想象中那般,潇洒自如?子夜的归途中,嘈杂的马蹄声浸染耳廓,原是已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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