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妹说的传信人也姓谢,不过是感谢的谢。据他自己所说正是这个巧合让他在辽东做工时结识了解縉之子解禎亮,因为他的名字是谢甄谅,两人有着同音不同字的缘分。
「你们居然被分在同一个矿营啊?」朱臻晴为了和胡小妹一起去见这个人连晚膳都不回駙马邸吃了,「幸好你身上的罪轻只被判了两年,否则他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送这封平安信呢。」
谢甄谅千里迢迢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封家书更是一份希望。
「在下钦佩解兄的不凡学识与高洁品德,承蒙他看得起在下自当不辱使命。」一表人才的谢公子讲起话来知书达理不卑不亢,也难怪能获得信任委以重托。
「谢公子之恩小女无以为报,」坚持一定要设宴款待他的胡小妹本来是想约他去酒楼一叙,可思虑更加周到的谢甄谅却提出安全为上,实在要吃顿饭就在自己租的这间独门小院吃,「您不收任何谢礼又只让我从家中随便带几个不成席的小菜,这让人实在过意不去。」
「君子之交不谈俗物,就请胡小姐不要再多礼了。」
「谢公子说的是。」
朱臻晴虽说是个纯粹凑热闹的旁观者,但也会为这种污浊世界里的一股清流衷心感佩。从小到大她接触的都是阿諛奉承利益往来,一旦亲眼看到真情实感就会动容,「谢公子不怕吗?」
解縉虽然死了,可他的罪并未跟着烟消云散。历朝歷代只要牵涉到国本之争都是腥风血雨,哪怕当今太子地位早已稳固多年也不能倖免,二皇子汉王朱高煦战功显赫自成一党,拥护他的人与拥护太子的人便形成了长期的角力对抗。但皇权是至高无上不容挑衅的,所以不论任何一方敢冒出头来都会被无情斩杀,与解家站在一起无异于惹火烧身。
「公道自在人心,大丈夫何惧之有?」怕,他就不来了。
「好气魄好胆识。」朱臻晴举杯对他敬了敬,「请!」
她这一趟跟对了,起码让她看到了这世上还有不畏强权一身正气的人。
「多谢王小姐,」谢甄谅举杯向两位姑娘,「愿世道清平,祝有情人终成眷属。」说完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
杯杯盏盏觥筹交错,失意的人暂时忘却了烦恼,忧心的人暂时得到了轻松,一场志同道合的餐叙进行得是其乐融融,直到「砰」的一声,随着被猛力推开的房门衝进来了一阵寒风以及一个歪歪倒倒的人。
「誒?有客啊?」这句含糊不清的吐字还伴着一个大大的酒嗝。
「林兄!」谢甄谅赶紧走上前扶住那副即将倒向饭桌的頎长身躯,「怎的喝得这么醉?」
「醉?」他用力拍了拍凑到身边的朋友嘻嘻笑着说:「还没醉呢,正好接着喝。」
然后一把推开谢甄谅又「砰」的坐到了朱臻晴身边的凳子上,「乾了!」
「喂,那是我的……」才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的她没来得及救下自己的杯子,「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无礼的邋遢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抱歉王小姐,」谢甄谅一边手忙脚乱的阻止还想倒酒的朋友一边解释,「这位是与我合租此处的林兄,今晚酒醉失态惊扰二位了。」
「他要不要紧啊?」胡小妹在一旁也看得暗自心惊,用手绢掩着鼻子轻问:「需要我让下人们进来帮忙吗?」
为了谈话方便几个随伺佈好酒菜就都退出去了。
「不要紧,我扶他回屋去躺好就行。」说着谢甄谅也把这位林姓仁兄的一隻胳膊架到了肩上。「我去去就来。」
「回屋?」不受控的男人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像又来劲了一样单手一挥高声嚷嚷:「我还没喝完呢谁敢让我回屋!」
「林兄,我这里还有客人要招待,你消停消停吧。」谢甄谅脾气也有点上来了,不悦的沉声道:「你如此三天两头耍酒疯成何体统?」
「提桶?」酒鬼男嘴角一扬高兴的搭腔说:「好好好,提一桶上好的汾酒来!」
「林兄你!」想气死人是不是?
「算了谢公子,」忍无可忍的朱臻晴拉着胡小妹一起站起身道:「今晚我看是吃不下去了,你还是专心照顾他吧,我们改日再约。」
这种疯男人她一眼都不想再多看了。
「是啊谢公子,」胡家小姐毕竟也是高官之女,平时哪里见过这么荒唐无状的男子,满眼嫌弃的跟在朱臻晴身边附和:「我与王姊姊先走一步,请留步。」
「对不住二位。」也只能如此了。
「慢走,」姓林的这会儿倒不用旁人搀扶便能稳稳站在桌边立定,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大喇喇舒展在脸上,因为身边的谢甄谅没空看他,而唯一回头瞪他的朱臻晴会不会因此发现他是装醉根本就无所谓。「不送。」
反正他要骗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两个时辰后,当谢甄谅跟全城的人一样都睡翻过去时,他绝不会想到比自己还先在一墻之隔的房间睡下且鼾声如雷的林兄此刻正站在离这间破旧小院不远的一片小树林里跟别人「间聊」。
「七少爷,您既然已经回金陵了为什么不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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