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才渐渐发现,我已经不在屋子里;我可以感觉到身下带着夜凉的细草,清而淡的夜风悄悄轻流着,无声的涟漪在湖面静静摇移这个世界是多么平静安祥啊,我不禁发起怔来
见我这样怔征望向四周,麦可轻轻的说:“你倒下去失去知觉后,我就把你抱出来了”然后他轻轻耸一下肩:“反正他们也看不见我们,不是吗?”
听到”看见”两个字,心下不禁一阵震盪;我不觉喃喃开口:“难怪我不论白天或晚上都可以看见你,原来,我们是–“我顿了一下,没有办法不感到喉间的那一股苦楚:“同类…”
麦可紧抱着我,没有出声,只是继续柔抚着我脑后的头发,充满了怜惜的安慰
我心神模糊茫然恍然的瘫软在麦可怀里;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拨云见日一样,清楚明晰的摊在我面前;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舅舅没有做他说要替我安排的事,知道了为什么表弟除了”爱滋病”外就不再跟我讲过话,也总算晓得他想搬去另一面的客房不是因为讨厌跟我同在一面,而是我已经死了的事实让鬼片看多了的他觉得毛骨悚然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梦到妈妈那样质问的盯着我看,因为在心里我需要她原谅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想为麦可死的念头那么熟悉…所有一切的一切,曾经浑顿迷茫的事情,现在都已经得到解释…
我不禁深叹一口气
好一会儿后,我仍然深陷在困惑中,忍不住皱着眉问:“为什么我会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呢?难道没有什么办法来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吗?”
麦可好像也被我这个问题困惑住,停在那儿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死了,直到我回家去见到我家人……”
“见到家人就会知道自己死了吗?”我呆呆的问,想到悲悽的妈妈,心里感到一阵抽痛
麦可轻叹一声,有一些迟疑,但他仍旧说了:“也不见得吧?只是,我回到家,跟任何人讲话都得不到回应,我很伤心,伸手去拉我妈妈的臂膀,想请她听我说,结果…”
“结果跟我一样,我们是轻烟一阵,没有办法真的触碰到他们…”我悲哀的接下去
麦可微微的点点头,没有说任何话,望着我的眼神里满是同情和怜惜
我幽怨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然后一个念头突然间浮出脑海;在麦可拉不到母亲的臂膀的那一剎那,他受到的惊骇和衝击应该和我一样吧?但当时他是孤独一人,而现在我有他
想到这里,我不觉坐起身,反身把麦可的头揽入怀里,轻抚着他的脊背;虽然是迟了几十年的安慰,但我仍希望他能够因此而稍微好过一点
在闪亮的冉冉星空下,沁凉的徐徐夜风中,我们专注的拥着彼此,不需要任何言语;整个世界好像只有我们,而我们却已远离了这个世界;这种感觉是说不出的奇异,但我混乱起伏的心情,却在这样的情境中渐渐恢復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个疑问跑进我脑子,我不禁困惑的问麦可:
“为什么你不知道我也死了呢?”
我看到麦可怔住的表情,忍不住接下去说:“在我睁开眼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一个鬼魂,那你看我呢?”
麦可侧着头想了一会儿,缓缓的开口:
“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人还是鬼,在我看来,你和你表弟没有什么两样”好像突然想到最后那句话的语病,麦可灿烂一笑:“我不是说你跟你表弟”一样”,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然后他恢復正色,郑重的说:“在我眼里,我完全不觉得你看起来像是”死了””
看我还是一副没有办法理解的样子,麦可努力的转着脑筋,看有没有办法找出我听得懂的方式来跟我讲好一会儿后,终于他想出一点来,于是很快的说:
“比方说那个蔷薇先生吧,你说他究竟是可以看得见鬼的人,还是跟我们一样是鬼呢?”
蔷薇先生–我一时间还反应不出麦可在说什么,跟着他的目光望去,我看到他的视线落在舅舅家隔壁的围栏,我才想起来蔷薇先生是谁;麦可和我曾在湖附近碰到过他很多次,他常在早晨慢跑,对于他第一次见到麦可和我时对我们两个”人”说了两声”早”,我着实在心里疑惑了一阵子,想他究竟是不是看得见麦可,结果~其实,如果他看得到”鬼”的话,自然是我们两个都看见了,不过这仍然没有办法解释蔷薇先生自己究竟是人还是鬼
那间屋子,里面透着淡淡的灯光我们两人怔望着它出神,心里仍是一样的迷惑;我知道那间房子里住着人,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从那里面进出–当然,除了蔷薇先生之外;可是,他在”进出”时,都从围栏的边门,而且他还打”开”门再把它”关”起来…
“如果他可以动手开关门,他很可能不是”鬼”吧?”我带着疑惑说:“是”鬼”的话,他没有办法”拿”东西不是吗?”说着,我动手去”拔”草,但可想而知的,我的”手”从草际滑过,完全没有办法撼动它半分
霎时,我忽然想到,难怪我走到鹿的身边牠也不逃,尖嘴乌龟跟我併肩游在一起,蛇恍然不觉的从我手边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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