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几乎乱跳出胸口的心脏,又或许是发软的膝盖。
他跪在地上,弯腰得迅速而脆弱,仿佛狂风暴雨里倒伏的麦秆。
光靠想象就能把太子击倒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帝皇的沉默,并非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而不过是一种最简单直接的风平浪静的表现。
太子战战兢兢中抬起头,看到父亲的脸——并无怒容,甚至还衔笑。那一抹笑很难描述,有点儿类似于……当孩子问“我一看书就会头疼,能不能以后都不学习了”时,家长露出的那种好笑又好气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却比盛怒还让太子难堪。
太子又变成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到的孩子。
然而,帝皇对他的耐心却被从前更多。
记忆中,皇帝总是对太子表示失望、不耐,屡屡说“你不像他”、“你让朕很失望”这样的诛心之语,使太子肝肠寸断。
近几年,皇帝却很少提这样的话了,对太子也更多耐心的点拨、指导。尽管太子偶尔犯错,皇帝也不会指责、批评或惩罚他。
不知道的会说,皇帝年纪大了,心也软了。
但事实恐怕不是。
太子能感觉到,皇帝的人情味越来越少,也就越来越少出现情绪波动。所以,他不会对太子生气,也不会失望。
甚至……现在太子公然忤逆,在后棺面前拿先皇后说事,皇帝都不生气。
皇帝只淡淡一笑,说:“你有这样喜欢他?”
这一句话如一击重锤击在太子心上。
太子心内大震,好像现在才明白这个比喻最不合适的地方是什么!太子刚刚的话说的是“换做父皇,会把爱人赠送臣下吗?”
他这样说,不就是把单维意放在“爱人”的位置上了吗?
这样怎么合适?
太子下意识地否认,他摇头:“不……”
皇帝仍是用那种好笑好气的眼神看他:“去吧。”
太子离开中枢殿。
中枢殿到东宫之间的隧道是无重力的,太子通过时,身体浮在真空中,像漂在水面的青萍,无根无蒂。他的心仿佛也是这样,脸上浮现出无措。
当他的身体穿过舰桥,来到东宫的时候,模拟重力再次抓住了他的脚,将他的身体往下拉。他再度脚踏实地,而脸上也重新摆出唯我独尊的孤傲。
没有人能知道太子在中枢殿的狼狈和脆弱。
只要离开中枢殿,太子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储君,从不许任何人窥见这尊金身露出任何裂缝。
面前两排内侍迎接他,个个恭敬。
太子以傲慢的口吻说:“他们两个有谁死了没?”
他们两个,说得含糊。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当然是单维意和太傅大人。
太子故意说得这样轻挑,这样漫不经心,就好像他真的不在乎一样。
仿生人内侍说:“门没有打开,大约都还活着。”
太子口谕,单维意和沈逾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走出去。仿生内侍自然忠实执行。他已输入指令,宫室的智能门锁死,只有检测到其中一人的生命体征消失才会自动打开。
太子下这道命令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这一点没有人知道。甚至连太子自己都不太清楚。
几乎是在命令送达的那一刻,太子的心里就开始感到煎熬——这种情绪或许叫做后悔,但太子绝不承认。
“去看看。”太子尽力用随意的口吻说。
仿生内侍自然不会违背太子的话,他领着太子前行。
太子想了想,又让四个机械侍卫以及小黄门跟上。
小黄门趋步上前的时候,心脏也跟他的小碎步一样凌乱急促。
他其实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看得出,发生了大事,而且太子的心情极其不妙。他侍奉在旁,很容易变成炮灰。
但是,他也没得选,只好低着头跟上。
小黄门跟在仿生内侍后面。小黄门一直称呼这个仿生内侍为“大哥”,因为“大哥”入东宫最早,经验最足,资格最老,而身材确实比他大。仿生内侍的身体是参照着兵马俑做的,自然高大威武。
更让小黄门敬佩的是,“大哥”的气质也很兵马俑,极有一种风霜不破的坚毅。
仿生内侍走在前头,领着众人来到宫室门外。但见宫门依旧紧闭,也就是说,二人仍活着。
太子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看到这个的结果。
单维意是a级武者,沈逾是s级改造人,他们一旦打起来,生死很快就能揭晓,不可能拖这么久。
过去了这么久,二人都活着,说明了什么?
说明二人根本没有自相残杀!
——为什么不自相残杀?那肯定是因为爱情啊!
——反正太子是这么猜测的,他甚至脑补出这样的场景:在宫室之内,单维意和沈逾相依相偎,谁都没有动拿把刀子。他们说不定还在情话绵绵,约定一起赴死。
想到这些画面,太子的手就握紧,关节发白。
就在他怒火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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