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
今夕何夕。
盛夏时季的流萤翻飞,总让人想起那恣意飘游于山野的光点,雩岑并非第一代不曾见过那漫天星点的小仙,甚至于这数万年间的黑色绸云,只剩或浓烈或浅淡的一抹盈盈月色,独一无二又带着那亘古的寂寥,月下只影,三人相默。
心情杂乱,仿似夜下遗梦。
她的脚步在太虚亭外的一抹葱茏阴影中变轻变缓,直至最后久立于那晃动着细碎枝叶的阴影中,雩岑却不知自己此刻该是如何心情。
她曾以为她终此一生,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太虚亭玄拓
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词,像是锥刻在深邃的梦里,却又在早醒之后烟消云散。
数以多次,曾在午夜梦回间回到这里的幻想,却又在那一次一次无人的亭影中破灭,说不上是失望,也更提不上期望,好似只是思绪飘拂的惯性使然。
然如今回到这里,她有些揪紧又害怕的心情,却又像是近乡情更怯。
雩岑没有到任何地方去。
就像明明相处未久,甚至这千年来连说过的话都可数的清的两人却像是别有默契,甚至未曾多想,心间的答案便循着那条虚无的线,直至领着她一路跑到了此处。
每当玄拓心情不佳之时,总会在这太虚亭之中对月独饮。
她知晓他一定在这儿。
树影簌簌,雩岑兀自在那厢遮蔽中站了许久,却莫名地没有勇气再进一步,撩开那蔽目的郁郁枝桠。
无论是微微颤动的双腿还是那胸膛中愈发急促的心跳,却乎都难以压迫她无时无刻不想逃脱的心情。
或许说,那包裹里本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除却那件被她折好压实的、叶旻所赠的红狐斗篷,其余便都是一些零散之物,有璟书的、有她的还有零随的。
包括她那时她那时在军中大婚时所穿的喜服。
为了谁呢?
雩岑或许自己也难以回答。
也许她如此在意包裹的行为,便彻底暴露了她的脱逃意图,东西不过是身外物,若是她大可以潇洒些抛下,此刻恐怕早已按着白日偷偷踩好的路线一路出了清微府逃到了下界
可是她没有。
舍不离,放不脱像是一道死死卡在脖颈上的无形桎梏。
明明这本是一条挣脱即破的绳索,她却默然在这圈套之内眺望。
夜色中几只的流萤像是飞累了般轻轻停在了她已然被凌风吹乱的额发上,一闪一闪,若坠落于寒潭的九天星光,像是跳跃于世间的光点,一点一滴,装点这寂寥的月色。
在烦乱的心绪不知又跳跃了多少下后,雩岑握紧的指尖深深凿入掌心,几乎刺透那脆弱的皮囊,留下一道道若月牙般难堪的印痕,几乎完全被树影融化的小娇身影僵僵顿了顿,终是咬着牙,转身打算在那亭中之人还未发现的情况下悄悄离开
咔哒
流萤随风幽悠,随着转身离去的脚步不慎踩断一根残枝的声音一齐响起的,还有一道清晰而又低沉的警告声:
若是再动一步,我不介意撕了它。
簌簌的树影像是被一阵狂风席卷,在一片片掉落的叶雨中抬起头来,紧缩的杏眸惊恐回望,正好与那抬眸看来的暗金长眸在空中相汇。
男人的身侧,是几个散乱的酒坛,那暗金长眸紧锁着她仰头将杯中闷酒再度一饮而尽,雩岑方想再动,却见着那玄色衣袍的膝头掉下一道红影来,映入眼帘之处,一件足以称得上熟悉的鲜艳喜服散乱地落在男人脚边。
本君说到做到。
她已记不清是多久未曾见过玄拓了。
雩岑搓着裙摆垂眸坐在男人的对面,低着头尽量放轻呼吸避免着与玄拓一切可能的接触,而对面之人自说完那两句话之后便沉闷着饮了一杯又一杯的浓酒,两人相对无言,恍然间的相似场景,好似将时间线带回了她去昆仑前的那一夜。
三年又三天。
上界的时历总是与人族有着许大的差别,明明阔别了两三个春冬的莺莺时节,其实对于上界来说,距离她与濯黎成婚那日,还不过小半月的光景。
一般的景色,却早已物是人非。
至少她是如此以为的。
于是在对方饮尽杯中酒的下一秒,方想倒酒的手却被一只突而伸来的小手挡住了去处
雩岑将那杯盏的环口捂在手心。
空腹饮酒伤身莫喝了。
拿着酒坛的大手微微一顿,暗金长眸极快地闪过一丝愕然,须臾的僵持间,却终究还是当啷放回原地的酒坛选择了妥协。
玄拓的目光有些复杂。
或许他毫无意料到,一个在他的映像中只会哭哭滴滴、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终有一日也会这般主动管到他的头上来了。
男人许多的习惯大都来源于之前的习武作痴,无论是刻意的改变还是避免,但总能在他身上瞧见那不同于上界太多文官武气,比如常年在军中执掌帅令的说一不二,又再者那席间同僚起哄切磋的大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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