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关系便是很平常的。
先帝有诏,他身为二皇子随时可回宫而居,但少年初时是不肯的,本自习医就是为了便就是为了救王妃,但王妃死后,他却仍旧执拗得留在了那个与王妃共住了千年的草屋中,初时半年,他将自己关在后山的山洞中,谁也不见,而半年后出关,待到他带着晗灵总算见到他时,他却总感觉,零随周身的感觉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像是在山中禅定多年的老僧一夕将袈裟撕成布条,一圈一圈地缠满手腕,拿着多年前劝人放下杀念的屠刀抗在肩上出了山,便再没有回来。
包括,从来不将虚话,不撒谎的沉寂少年变得檀口铄金,有时便连他也难以分清真伪。
他对韩灵撒了谎。
这点他一直都知道。
或许初时是因为少女初见他时的喜爱与热烈打扰了他本该平静的生活,此后的他便将自己在晗灵眼中伪扮成数千年未曾见到亲母,勤恳学医是为了与母亲治病,并且期望父王关注他的落魄皇子模样,即使那时的王妃早已是葬在了后山,然皇家隐秘也不容零郁出去澄清,真相便一直隐瞒了下来,但他却是头一回感受到了面前之人的冰冷与陌生
他的二哥再也回不来了。
取而代之的,便只有零随。
零随在两年间沉寂并非是荒废的。
也许在那时不知情的他看来,他不过只是烦于晗灵的纠缠随口编造了个身世以堵上少女不断探究他过往的话语,而零随那时接触外界的途径却是少的可怜的。
一是他,二便是晗灵。
他知晓晗灵通常不在他身侧时十有八九便去了兰息那里,殊不知多年后的他方才明白,零随两年间竟是通过晗灵的身份不断游走在上界摇晃不定各族之间,亦不知用了什么惊人的说法与承诺将众多几欲倒向大哥的势力拉拢于己,最终在时机成熟之时回到重歆宫府,从此开启了二皇子的生途。
他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典型。
或许在零随最终登上天帝之位的前一日,包括他与先帝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无法知晓那个最看似平平无奇,甚至在神魔大战中险些陨于魔族刀下,看似全无存在感的少年,已是成长为身后拥有众多庞大势力支撑的巨影。
一如天凰与雷龙一族世代不死不休的争锋,竟也在零随毫无武力胁迫的游说玩利之下,通通臣服于其盔下,成为新帝初继位千年间最屹立不倒的支柱。
或许待等他终反应而过,意识到零随千年间借由神魔大战动乱,因着自身少得可怜的安全感而不断壮大自己势力,已成大患之时,便已是穷途末路。
他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零郁一直便都是如此。
可大哥呢?不可否认,无非是为了表面上的帝位,还是兄弟情谊,他终究为了大哥与昔日感情颇深的二哥暗暗反目,那样好的大哥,只要只要在那个人死后成功坐上那个位置,他便也不负大哥多年来的关心与照顾。
继长继嫡,二哥他,终究将手伸到了别人的碗里。
次灵境秦末汉初,淮阴有人谓之韩信,信投之项羽,未纳,而后借亲信萧何语,大效与刘邦,此后一路顺途,拜大将军,助刘邦夺取而天下,但刘邦称帝后愈发对犬马效死的韩信不信服,最后在多次贬谪后借萧何之手诓骗至长乐宫,以谋反之名诛杀。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而在这场拉企图拉零随下马阴谋中,他终将其间之人的矛头,指向了一无所知的晗灵。
她是众人中唯有可能侍伴在零随身侧的人。
而幻麟族也在老族长神陨后,以新任族长,亦就是晗灵的堂兄率领之下转投他手,一番族亲的威逼利诱与诓骗说服,再加上再三保证零随此后并无生命之忧之下,尚还未彻底成年的无知少女便成为了零郁手下的一枚棋子,亦也是最重要的一位间者,日日借由往常情谊陪伴在零随的身边,将重要的情报与计划暗暗传回。
他本以为在这场刘邦、韩信与萧何的对弈中,他不过只是游走于间,借幻麟一族的长刀将身为韩信的零随斩落马下之人,可当一封封消息传回,这事时的棋局便再也不再受他而控
零随的庞大存在只会将神魔大战混沌中的上界棋局打得更乱,包括他手下的势力其实也在暗暗谋划着将他与大哥拉下皇位的筹谋,再加上多番其余势力的混入,在这场黑暗的斗争中死得人愈多,滔天的血腥中便不会再有人是满目清明的了
他的死,或许才是这场博弈最后的结局。
他的二哥他的好二哥,他终究,要亲手将他送下地狱。
也许从这场战争的伊始,便没有赢家。
或许在其中没有人可以说自己是无辜的,几乎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曾浸透了另一方势力的某个人的鲜血,但晗灵她似乎从头到尾,便只是他与零随手中博弈的棋子。
锋利的剑尖直指男人细嫩的脖颈,然那双琥珀色的长眸依旧波澜不惊,像是完全无视了他手中的长剑一般,只是看着他身侧的那道倩影。
你输了,二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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