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十点过半,苏莞尔如约回了老宅。
老太太一早就盼着她来,还专门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能到,后来才晓得她是要自己坐地铁来,不免有些心疼,坐地铁多累啊,干嘛不让阿和来接你呢?
苏莞尔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绕过这个问题:坐地铁很方便的啊,到了站走一小段路就能见到您了。
其实昨晚叶璟和是有询问过要不要来接她的,但苏莞尔不想再同他单独相处,便谎说周六早上约了杜辞秋见面。
她找到了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我们约好了一起去试试。
知道了。叶璟和说,声音压得很低,叫人听不出情绪。
苏莞尔嗯嗯点头,想了想又说了句谢谢。
叶璟和已经回了江南里,右手夹着烟正站在露台上吹风,谢我做什么?
嗯谢谢你说能来接我啊。
叶璟和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苏莞尔最后留下的便签纸上的那只啃萝卜的兔子,苏莞尔。
啊?
不用谢我,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苏莞尔轻笑了下,说不出是掩饰难过还是释怀,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老太太在客厅里听见声响,便欢喜地走到玄关处来迎苏莞尔,又让陈姨帮把她带来的卤味和梅子酒拿到厨房里去冰镇起来。
容凝也在,却只从廊下伸出来个脑袋,怯怯地不敢上前。
苏莞尔转眼就看见了,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怎么啦这是?
我容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莞尔,遥遥地说:好久没见你了嘛,我好想你。
苏莞尔认真掰着手指逗她,才三天没见面啊,哪有很久。
我不管,就算只有三天也算是很久。容凝娇蛮地强调完,就忍不住蹬蹬蹬地跑上来抱住苏莞尔撒娇了,莞尔莞尔,今晚你会住下来嘛?
我晚上还有事哎,下午试过衣服就得走了。
容凝脸上有掩不住的失落,她能感觉得到苏莞尔刻意的回避,隐约明白那天晚上的事,苏莞尔应该是瞧见了。
容凝没办法再往深了去想,也没办法想象苏莞尔当时的心情会有多糟糕。她总是这样的,软弱、自私,让很多人都陪着她一起伤心。
容凝第一次痛恨起了自己。
那你还会再来看我吗?容凝的眼眶倏地就红了,很小声地问苏莞尔。
可能不会了。苏莞尔没想隐瞒,老宅这边,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
一定是被看见了,容凝慌乱地攥住苏莞尔的手腕,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们谈谈,好不好?
容凝的力道很重,苏莞尔疼得皱眉,也顾不得老太太还在场,就说:没关系的,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了。你看,明明是你们三个人之间的纠缠,但好像每次都让我来受伤难过,是不是很不讲道理?
所以争吵也好,怨恨也好,意难平也好,甚至亲密接触也好,你们随意,就是不要再伤及我这个无辜者啦。
容凝抓着苏莞尔的手慢慢就垂落下去了,目光怔怔地越过苏莞尔望向了她的身后。
叶璟和就站在廊下,将苏莞尔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完了。
眼见着叶璟和也来了,老太太体贴地将空间留给了三个小辈,自己则拄着拐杖回了客厅。
你来啦?苏莞尔回头,笑着同叶璟和道。
叶璟和上前,握住苏莞尔的手说:我有话要跟你讲。
我不想听。苏莞尔摇头,努力去解叶璟和箍着自己的长指。
叶璟和抓得很紧,执意道:就这一次。
苏莞尔仍是不配合,她眼酸得厉害,热泪落下来,砸在了叶璟和的手背上。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哭。
好丢脸苏莞尔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很小幅度地抽噎了一下,叶璟和,算了好不好?
这样的苏莞尔,叶璟和真是没办法了,毕竟夫妻一场,她又湿漉漉的像只小兽一样可怜,他要是再勉强她,那就显得太过残忍了。
好。叶璟和放手,终于对苏莞尔说了一句迟来的抱歉,从前的事,是我辜负了你。
苏莞尔哭得更凶了,肩膀颤栗不止,眼泪扑簌簌地从遮掩的手臂下头冒出来。
这样不行,她那么倔强,让她站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哭真的不行,叶璟和想,他重又握住了苏莞尔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楼梯那儿走,你需要上楼休息。
苏莞尔由着叶璟和指引,越过容凝身侧的时候,听得她也说了声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苏莞尔不知道容凝是对谁说的。互相之间的亏欠太多了,谁对谁抱歉,谁又是谁的救赎,又怎么能凭轻言两语来一笔勾销呢?
叶璟和带苏莞尔去了小阁楼,那里曾经是他的书房,从窗台望出去,能看到院子里那棵梧桐树的树冠。
华荫如盖,遮着一方屋角,躲一会儿懒,睡一场觉,是叶璟和学生时代最惬意的记忆。
他领着苏莞尔坐进了窗台前的软沙发里,看她固执地仍用手臂遮着眼睛。
要喝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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