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柛低调又谨慎,怎么样也不会让私人行程走漏,显然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刘柛是故意理这种头发,他是故意引来媒体,故意让自己沦为笑柄,任凭身后的镁光灯拍个不停。
为了站到刘柛面前,范鈺威重返不愿面对的结局。
三十年,无法传达的道歉,无法开口的原谅。
岁月老去,记忆犹新。
事隔三十年,兄弟俩终于见面,却也无法再见。
提着黑色纸袋,一身黑衣的刘柛终于来到范鈺威身前,他将黑色纸袋放上供桌,并从中拿出两罐牛奶和两支冰棒棍。
一罐巧克力,一罐苹果。
一支哥哥,一支弟弟。
刘柛从法师手中接过香枝,他哽咽了数秒才开口:「哥,你还在生气吗?」
站在毕生的遗憾前,范鈺威自觉灵魂深处某样枯竭的东西正燃上眼眶。
「我想,你应该还在生气吧,毕竟我在婚礼上等了很久,结果还是没等到你??」热泪滑过刘柛侧顏,他同样述说着遗憾,只因婚礼缺少最重要的祝福。
见刘柛眼泪频落,那个没血没泪的孩子依旧不肯掉眼泪。
他仅是静静看着此生最深的执念,为了看清刘柛的面容,范鈺威必须将不愿面对的一切收入眼底。
荒唐的人生,失败的婚姻,未尽的父责。
以及茫茫人海中,那唯一称他为好人,唯一为他落泪的人。
「不瞒你说,那个每週固定买一百个便当的客人,其实是我,是我叫助理去买的。我特地跟助理交代,千万别让你知道实情,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要是知道是我,你肯定就不卖了。」事到如今,刘柛认为再无隐瞒的必要:「赌债的事也别担心,我都帮你还清了,不会有人骚扰嫂子,今后我也会好好帮你照顾她们,希望哥你能无后顾之忧地去到彼世。」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慈善机构。
原来,根本不是他天生好运没被债主抓到。
原来,这漫长的三十年间,刘柛一直一直在道歉,一直一直在报答。
原来,弟弟从来没有忘记他。
「哥,对不起??」刘柛持香鞠躬,泪痕深刻他的脸庞:「原谅我,好吗?」
隔着阴阳两界,弟弟抬头落泪,哥哥低头不语。
范鈺威死也不哭,打死不哭。
哭了,就输了。
那,具体是输给谁呢?
不知道,不晓得。
或许,是怕输掉面子吧?
范鈺威自认这辈子的泪水额度已在饱受拳脚的童年耗尽,更认为灵魂没有眼泪,直到刘柛将香枝插上香罈。
上完香后,刘柛返回原点,顶着最羞耻的发型,背对无数镜头,刘柛当眾高举左手,放声喊出此生最重要的承诺。
「——一世兄弟!!!」
宏亮的声音回盪告别式,响彻逝世者的灵魂。
刘柛的哭腔湿了范鈺威的目眶,但他固执的眼泪始终不肯落下。
见执着的泪水仍抓着眼袋不放,站在范鈺威身旁的明瀛温柔道:「范先生曾说过,大人的面子最珍贵,关于这点,作为轮回多次的灵魂,我另有看法。」
明瀛最终道出他轮回百世的体悟:「对大人来说,最珍贵的不是面子,而是眼泪啊。」
语毕,范鈺威终于落下此生的课题。
父亲被枪决时,他没有哭。
远方亲戚把他当皮球踢来踢去时,他没有哭。
被师长用藤条狂抽连打时,他也没有哭。
就连被学长围殴到头破血流时,他还是没有哭。
如今站在刘柛面前,范鈺威却泣不成声。
原来,他并非没血没泪。
原来,灵魂也有泪水。
老去的兄弟面对面,两位大人注视着彼此,不断落下最珍贵的情感。
源自灵魂深处的情感持续涌现,范鈺威再也压抑不住,他直接衝向刘柛后方的记者群,他朝镜头大肆挥舞手臂,试图阻挡连拍的闪光灯:「别拍!不准拍了!去、去!通通给我离开这里!全都给我滚出去!」
魂魄穿透凡间实物,挥了几把发现没用,泪流满面的范鈺威只好转回来朝刘柛大骂,他不捨弟弟成为笑柄:「你是傻子吗!干什么让自己丢脸?根本没必要做到这样,我不想看你被人嘲笑啊!还不快去把那秃字弄掉!」
范鈺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站在刘柛身前,倾尽情感:「你演的每部电影我都有看!有的还好几刷!有的还买dvd回家!我认真的!啊,那块石膏!对!你签名的那块石膏我也还留着!没有卖掉,绝对不卖!我把所有的电影票根全塞在里头,那块石膏就摆在我的床头啊刘柛??」
生死有界,刘柛听不见哥哥的哭喊,他宣示完约定便跪下,朝范鈺威的遗照下跪磕头。
「别跪!跪什么啊你这白痴!起来!给我起来!」范鈺威哭道,他真希望弟弟能够听见,范鈺威跟着跪下,盼望能一把将刘柛从愧疚中扶起:「别哭了!我求求你别再哭了!你忘了吗?我们是超级好朋友,是无敌铁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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