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去王城谢过恩的覃父带着满身荣光回来了。覃与和王氏特意去城门口相迎,扫过道路两旁甲胄加身、手握利刃维持秩序的城防军,她的视线掠过无数张比她还要激动百倍的面孔,准确无误地对上了跟在王珣身后、一身护卫打扮、毫不起眼的穆追双眼。她翘了翘嘴角,在他的盯视下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穆追心头微动,不自觉捻了捻手指。覃父和王氏相拥而泣的场面惹得无数围观群众落泪,也不知这份感动究竟是来自于如今覃府的声量,还是来自于想要哗众取宠赢得话题的算计。覃与默默守在一旁,心底一片冷嘲。等到王氏终于情绪稳定,覃与这才在覃父抬头看来的目光中迎上前去,乖巧地问候他一路辛苦,又惹来周遭一片故意为之的“窃窃私语”。若非条件不允许,那些刻意讨好的人估计巴不得趴到她耳朵边将对她的夸奖大喊出声了。真是虚浮的演技啊。覃与没兴趣被人围观看猴戏,覃父也意识到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刚要领二人上车,就被王珣带着一列城防军笑吟吟地围住了。“覃老爷一路辛苦,王某送你一程吧。”覃父愣了愣,很快举手道谢:“有劳王大人了。”二人上了前边那辆马车,而覃与则被人扶上了后面那辆没几个人注意到的马车。“众目睽睽,穆大人这手未免扶得过于暧昧了。”穆追摩挲了一下她后腰,抬眼看她:“没人看到。”覃与扶着他手臂上了车,下一刻就被紧随她后上来的那人抱进了怀中。穆追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轻抚着她的脸:“今日说还是明日说?”“今日定是各路周旋蜂拥而至,我哪里有机会同他说?”覃与垂眸拨着他喉结,“穆大人如今是越来越没耐心了,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穆追单臂将她贴得更近,低笑了声:“胡说,我回回都吃上了。”覃与白了他一眼,换来一个差点叫她断气的深吻。“明日……”覃与抵着他胸口,侧过头去喘气,“我明日便同他说。”“只再同你说一遍,明面上的只有一个慕遥。即便过了我爹那边的明路,你和槐语,也只有在栖梧院中,才是我另外两个‘夫君’。”穆追盯住她:“我知道。”覃与被他坦然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抱住他脖颈,娇声道:“允过你的我都记着呢,一视同仁,绝不差别对待。”穆追眯了眯眼:“那从前的,能补回来吗?”覃与直觉不妙,连忙摇头:“我说的是往后、往后!”穆追仍盯着:“待在覃老爷那边过了明路,单独设宴请那宋家小姐喝过喜酒后,洞房花烛夜……当如何安排呢?”他薄唇衔住覃与耳垂,吐出的每个字都叫覃与后背发凉。“商槐语占了你第一回,慕遥尝过各种甜头,怎么算,那夜都该属于我吧?嗯?”覃与打了个哆嗦:“知道了!”穆追看着她闭眼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没忍住又笑了声,迎着她重新睁开的双眼低头吻了过去。“正好带你去你的新院子看看。”
打死覃与也想不到,他说的那夜就是整整一夜,而去看新院子竟然是以那种形式去看。……洗漱过后身上仍旧还有散不尽的酒味,覃父揉了揉今天一天下来因为不间断的应酬而发痛的额角,接过了王氏递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王氏将空碗放回托盘,示意房内下人退下,只剩下夫妻俩时才神情郁郁地开了口:“与儿的亲事……你怎么想?”覃父揉在额角的动作一顿,睁眼看向发妻。别说回到风陵城了,就是去王城谢恩的那短短两日,他也被迫接受了多场推辞不掉的宴席,听了许多旁敲侧击的话里有话。今天一天下来,除了奉承他这些年做生意、做善事的,称赞王氏cao持内宅、贤良淑德的,还有近乎一半都是为覃与的亲事而来。王氏捏着帕子,眼圈发红:“我……我们还能做得了那孩子的主吗?”覃父一愣,立时意会到,王氏也发现了。他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丝脆弱的泪意,很快便消失在闭眼的瞬间。他起身,轻拍了拍妻子后背:“她是个好孩子。”王氏再忍不住,捂眼痛哭起来。覃父满脸哀痛地将她抱在怀中,仰头试图憋回眼中的泪。“为什么一点征兆也没有……是在惩罚我们做父母的不是吗?”王氏紧紧揪住他衣袍,“是我们没能守护好她,所以上天才把她收回去吗……”覃父憋着的泪也落下来,他不住地安慰着情绪几乎崩溃的妻子:“当然不是……她可能只是觉得这处待得久了,所以暂时去别处瞧瞧……她最爱你这个做娘的,玩够了一定会回来的……会回来的……”王氏满脸眼泪地伏在他怀中,悲痛得宛如一只失去幼崽的雌兽。覃与歪在椅子里看书,顺便晾干这一头麻烦的长发,听到青玲急急报来的耳语也只是稍稍停了一瞬翻书的动作:“我知道了。”“小姐预备……”覃与打断她:“不必再听了,他们会说什么我都猜得到。放心,他们不会害我。”毕竟这具壳子还属于“覃与”,谁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像突然消失一样,于某一天又突然回来。覃父也好,王氏也好,他们之所以隐而不发,也都是抱着这种想法。但能够一直在她面前表现得一如既往,也不难看出他们这番行为背后对她这个外来的、异世之魂的包容和爱护。真是一对很好的父母啊。如果此刻你仍在这世上留有一丝感知,如果某日你当真能够归来,我想,届时你一定会加倍珍惜这份不求回报的纯粹爱意,也一定会加倍补偿他们这些失去你的日子里遭受的种种悲痛心碎。覃与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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