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这份旨意写得很“家常”,先是温情问候府中的主人有没有被贼人惊到,又说了对贼人的严惩处置,再忧心忡忡地表示了如今战事正酣、金陵城内也不安全,顾易征战在外、府中防卫空虚,未免相似的事再发生,府上的人最好搬到宫里。比起冷冰冰的旨意,更像一封家常的问候信。但里面的内容再怎么温情脉脉,卢皎月也没打算这么听命入宫。彭城王一倒,顾易在朝中无人压制,以陈帝那个猜疑成性的性格,能容得下他才怪。偏偏这会儿郢州叛乱,顾易带兵平叛,眼见着又要立功。陈帝在这个时候让顾易的家眷入宫,还是想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明显是来者不善。去是不可能就这么去的,卢皎月婉言谢绝了宫中的好意,但送走了宣旨的宫人后,神色却没松下。陈帝真的想要顾易的家眷入宫,不会因为一次回绝就罢休的。卢皎月正想着怎么把这事敷衍过去,却听一旁的朱兴贤道“还请夫人收拾好东西,带上着小郎君,随属下离开。”卢皎月闻言一愣。朱兴贤也意识到这话有点突然,连忙解释“回夫人,这是将军的吩咐。若是陛下命人入宫,便由我等护送夫人和小郎君入军中。”卢皎月怔住。顾易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抗旨,抗的还是这种旨意。若说陈帝诏人入宫还可以说是一个试探性的行为,顾易这做法相当于直接撕破了脸皮,平乱未定,他自己就成了“乱子”了。见卢皎月没有动的意思,朱兴贤不由急声,“夫人,这事耽误不得,咱们先走有什么话、属下路上再跟您解释。”卢皎月被这声音提醒得回神。她转念间想明白了情况,口中果断道“你带青奴走,我留下。”朱兴贤一愣,下意识想要反驳。看一个“不”字刚刚出口,抬头对上一双镇定又冷静的眼睛。他不禁想起来,这位并非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女子,她看得比他还要明白。看得这般清楚明白,却仍旧要留下朱兴贤咬了咬牙,“属下知道夫人不愿意让将军身陷不义,但是您的安稳要紧。将军也是这么吩咐的。”卢皎月摇头,“我知道。但是事情还不到这种地步,我要是这个时候走了,知改才是没有退路了。”朱兴贤“但夫人留下,万一有什么”那留下的人就不是没有退路,而是没有生路。他这么说着,语气已经渐渐急躁起来,但上首的人依旧平静又镇定。对视间,那平静神态好像一瓢凉水兜头浇了下来,把那些焦躁的情绪都给浇灭了个干净,朱兴贤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回神只觉得喉腔酸涩,剩下的话没法再说下去了。这些话并不必他跟对方解释,夫人心下清楚。他不由低道“夫人。”语气带着些恳求的阻止劝慰。卢皎月被对面那仿佛“下一秒就要壮烈”的眼神看得毛毛的。实际上,情况还远没有恶劣到那个地步。陈帝是个很爱面子的皇帝。他忌惮又猜疑,却还想要维持住宽宏大度的明君表象,不会先撕破脸做出什么的。这么想着,卢皎月不由劝了一句,“放心,不一定会出事。”这安慰的话好像起了反效果,眼前高壮的汉子眼圈一红,好像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卢皎月“”真的不到这程度。她让朱兴贤把青奴送走,也只是以防万一,不敢拿孩子冒险而已。想到这里,她又出了一下神。以顾易对陈帝的了解,他肯定也知道陈帝这种行为是试探居多,但还是做出了这种吩咐。她是以防万一,不敢让青奴冒险,而顾易是不敢让她冒险。卢皎月只觉得心底像被什么触了一下,突然有点软。顾易其实和顾老将军很像,他们有相似的坚持和坚守。但是,当这么一个人,沉默无言却又无比决绝地将你置于自己所有的坚持之上,很难不让人心生动容。卢皎月忍不住轻轻弯了一下眼,但也只是片刻,就将那点柔软的笑意尽数敛下。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走。顾易和陈帝之间,丧信失义、背负骂名的,不能是也不该是顾易。他遇到的不公道已经太多,起码不能在这上面为天下所指。顾青奴被从先生那叫过来的时候很有些茫然。等再被急匆匆地塞给朱兴贤,说是要带着他去找他爹的时候,就算是以他这般年纪,也意识到不对。他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事情说起来实在太长了,而且背后的种种人心算计也不是这么快就能给一个孩子说透的。
卢皎月只能摸了摸这孩子的头,模糊地回答“发生了一点事,你跟着朱叔叔走,他带你去找你爹。路上好好听话,见到你爹就没事了。”顾青奴却越发不安。那股惶恐茫然中,他本能地抓住了卢皎月的手,“阿娘呢那阿娘为什么不去”卢皎月看出来他的不安,不由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人。又放缓了声音,温声安抚,“青奴听话,娘在金陵还有事要办。你听话去找爹,等你们回来,就能见到娘了。”娘亲的怀抱很温暖,声音也很温柔。但是那温度在短暂的碰触后又消失了,连他抓过去的手都被拉开。顾青奴忍不住低喊“娘”顾青奴的神情非常抗拒,朱兴贤在旁边看得心都提起来,就怕小郎君下面接一句,我不走家主就交代了那么一点事,现在夫人不打算离开,要是小郎君也不走,他真是没法跟家主交代了。他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都做好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就算是把人打晕也要强行带走”的准备了。至于说打晕夫人朱兴贤还真没想过这种事。这年纪的孩子撒泼打滚都是常事,但是出乎朱兴贤意料的,小郎君连哭闹都没有,只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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