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鸟巢里,羽毛尚未长出,只有深褐色的绒毛。
基裘用指尖描摹照片上默尔丝侧脸的轮廓,标准的小孩子脸型,圆润的弧度,仅在鼻尖处跳跃了一下。
树缝间的阳光洒入那双天蓝色眼睛里,揉进点点光屑,流光溢彩,璀璨如宝石。
然后,那孩子要做什么呢?
不,不可能忘记,那可是非常珍贵的回忆。
基裘无比怀念地微笑起来,翻到下一页。
照片里,默尔丝从口袋摸出小饼干。那孩子喜欢随身携带点心。作为家族传统训练的一部分,那些点心是揍敌客特制的,根据她的体质掺入了适量毒素。
在饼干上掰了很小一块下来,默尔丝把饼干喂给了其中一只雏鸟。
那只雏鸟吃完后,就不再动了。
默尔丝在树枝上继续待了一会,才慢吞吞地从树上下来。她没有走远,等到给雏鸟喂食的亲鸟回巢,她仰着头,出神地看着那些鸟。
亲鸟仿佛没看到死去的雏鸟,挨个喂饱了嗷嗷待哺的其他雏鸟后,便休息了,雏鸟们争抢食物的途中,死去的雏鸟被压在底部,成为鸟巢里的毛绒软垫。
第二天,第叁天,第四天,默尔丝如法炮制,每天喂一只雏鸟,直到鸟巢里的雏鸟全部死掉。
亲鸟没有雏鸟可以喂,次日,便不再来了。
默尔丝爬上树枝,伸手去拿鸟巢。
计划有序地操纵猎物一点点死亡,多么残酷的游戏啊,这是与生俱来的残忍,无与伦比的杀戮天赋。
小孩子都是白纸,对世界的认知来自于周围的灌输,加以引导的话,默尔丝应该也可以不假思索,把同样的游戏放到人类身上。
哎呀,其他人怎么样,那都无所谓,只要教默尔丝把“家人”当作例外就够了。
基裘笑着抚摸着照片里那道细瘦的背脊。那时奇犽尚未出生,默尔丝是她最心爱的小猫,她把默尔丝放在心尖上宠爱。默尔丝缺少的声带会有各种办法解决,完全不成问题。
那时她满心期待,以为默尔丝一定会成长为她心目中的模样,以为杀死雏鸟是个探索生命死亡的开始,下一步默尔丝可能试图杀掉她爸爸送给她的鹰——生为暗杀者,这是多么合适的启蒙教育啊。
结果大相径庭。
基裘不断往后翻页,在一张有着凹陷的照片处停下。她把手指放到凹陷处,不大不小,刚好是她指尖的轮廓。
凹陷处是一只鹰,旁边是笑容满面的小默尔丝。
“默尔……”基裘抚摸照片里那张小小的笑脸,她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失落且恼怒。
玩弄生命的残忍游戏,刚开始就结束了,默尔丝之后没有再玩,不是因为厌倦,默尔丝居然喜欢上了那只鹰。
她的默尔丝,明明是被拥抱就会浑身僵硬的孩子,她以为默尔丝的个性如此,不喜亲近,所以没太在意。
何曾想,默尔丝会对一只鹰,区区一只畜牲,投以大量的感情。
她基裘算什么?其他家人算什么?揍敌客们围在默尔丝身边,用各自的方式,施以外人绝难想象的关心与爱护,可默尔丝谁也不在乎。
基裘想起默尔丝出生时死掉般的眼神,诡异的安静与一动不动,是啊,她忘记了,默尔丝确实是个有问题的孩子。
忍耐……要忍耐,照片上的凹陷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她努力地忍耐,忍耐。
爱是恒久的忍耐。
相信默尔丝只是一时的玩物丧志,热情终将随着时间消退,如果那只鹰在默尔丝的兴头上死去,默尔丝可能会一辈子惦记那只鹰,惦记区区一只畜牲,所以不能出手,必须忍耐。
然而爱会在忍耐中逐渐消耗,直到导致雪崩的最后一片雪花落下,基裘已经忍耐了好几年,忍耐到腹中开始孕育第叁个孩子。
默尔丝依旧很喜欢那只鹰,形影不离,而揍敌客豢养的鹰,一般可以活四十年。
四十年,日子还很长呢。
默尔丝与伊路米第二次的猎人游戏,那时伊路米在手中藏起一颗石子,考虑用石子击中那只鹰的眼睛,让鹰在游戏中失去作用。他年龄尚幼,知道自己力量不足,只能挑战精准度。
通过监控画面,基裘看到伊路米捡起石头。那个和她长相极为相似的孩子,性格和她也是类似的,仿佛世界上的另一个她,一瞬间福至心灵,她大概明白那孩子接下来想做什么。
……这是个绝妙的机会。
基裘悄然赶了过去,站在远处用念弹击中那只鹰,虽然那枚念弹是一团没有可见形态的“气”,不懂“念”的人看不到,但念弹飞过时带起的风还是存在的。
伊路米意识到多出来的风,回头望过来,那张稚嫩的脸庞,和基裘小时候一模一样,形象重迭,没错,那就是她自己。
不必多做解释,那孩子十分聪明,肯定知道该做怎么做。
基裘微笑着,步伐稍动,隐入树影之中。
那孩子的表现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好高兴,终于找到机会把碍事的东西铲除掉了,即使产生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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