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公主说要清理门户,带上采薇的尸首去刑部,结果一开大门,你就从墙上掉下来啦!”
听了这样一番言语,蒋菲菲目瞪口呆,一再确认:“就因为王璠让她和谢知行好好过日子?!”
她嗓门儿有点大,前方的朱红斗篷显然听见了,停了两步,又被公主府的府兵推搡着继续朝马车的方向走。
蒋菲菲捂着嘴小声问:“可是你们不是在外面出的事吗?为什么又回了公主府?”
“那是因为……”
漆黑的夜里,公主府门不远处突然出现一片火光,庞相骑在马上,带着人气势汹汹而来。
“平阳公主要把小女带到哪里去?小女若是犯了错,本相自该带她回府亲自惩戒教养,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庞相来时有所准备,带了足有百人,摆出了抢人的架势,平阳公主脸色并不好看,此时已是深夜,离谢知行午时斩刑不过几个时辰,如果让他把庞娇带回去,此事定然会不了了之。
幸好,李修及时赶到,他临时借调了恭王府的人手,并着郡王府和大理寺的人一起,拦在了另一侧。
“本王公务在身,要请庞姑娘回去问话,还请相爷让一让。”
“恐怕不行。”庞相挥了挥手。
黑夜里银光闪烁,整齐划一的兵戈敲击声沉闷有力,越行越近,陈书眉倒抽一口凉气,“那是……什么?”
蒋菲菲半张着嘴,这声音她不陌生,儿时在父亲大营里经常听到,可是……庞相是文官,这怎么可能?
“那是盾牌列阵的声音。”
朱红斗篷一转身,庞娇声音嘲讽,面色有些异样的苍白。
“就陈姑娘这头发长见识短、胆小如鼠的样子也能被称为才女,真是丢国子监的脸。”
陈书眉无语:“……合着你胡乱杀人,是给国子监争光了?”
再说了,才女跟胆子小之间有什么关系?太平盛世,不了解盾牌兵器又有什么丢脸的?国子监也没有这门课啊!
庞娇转过身,突然朝着庞相的方向走了几步,小声叫道:“爹,我不想嫁给毛文俊。”
“说这个做什么?此事以后再议!”
庞相眼睛紧盯在李修身后的阴影中,计算着对方带来的人有多少,根本没留意女儿说了什么,陈书眉看着庞娇惨白的侧脸,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爹,我知道你费心思救我,也只是想再给我招个夫婿,就像谢知行刚进大狱,你就迫不及待地选中毛文俊,因为这样……你就有儿子了。”
“我跟你保证,毛文俊人品不如谢知行,你抬举他,他日后必定咬你一口。”
她的身子突然抖了抖,像是在忍受着极端的痛楚,“让你没了谢知行这个好儿子,对不起。”
“可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成婚了……”
她断断续续喘了几口长气,忽地倒了下去。
众人此时才发觉,庞娇的朱红斗篷背后,早就晕开了一大片湿迹,只是颜色不甚明显。
蒋菲菲眼疾手快地掀开斗篷,捆缚手腕的麻绳早已松脱,庞娇胸口挨了平阳公主一枪,骨头大片塌陷碎裂,只薄薄一层皮肉托着脏腑——平阳公主的一枪只是轻轻扫在陈书眉身上,都让她即刻吐血,何况庞娇挨那一枪是实打实的。
而她手持半截断掉的弩·箭,竟生生用手指推入了破碎的胸口。
回天乏术。
陈书眉躺在地上的庞娇,她身上四处血迹斑斑,露出一点虚弱的笑意。
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倘若刑部来不及,午时谢知行就要处斩了,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总归,也是最后一句了。
庞娇气若游丝,慢慢点头。
“告诉他,倘若男女互换,我出身世家,文武双全蟾宫折桂……而他……”
秋夜里,庞娇笑得憧憬,娇艳容颜焕发出如花色泽,陈书眉莫名替她有些心酸,这是今生有愧,要许下来世姻缘吗?
下一刻,陈书眉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而他,一个寒门小户的丫头片子,莫说读书科举,只怕活不到十五就会被卖去做丫鬟……”
“他连我一根头发丝儿也配不上。”
语毕,庞娇恨恨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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