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白曜。自进来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未从白曜身上移开。二人彼此间的好感是一种默契。如果不是,他大约早就自知失礼地退出去。
你是哪里来的菘菜?白曜也不知该与他说什么,思来想去,也只想出这么一句。她知道眼前这副庄严的外表并非完全的他,甚她手底就按着他的信,正满怀激情地细说等回去要如何给蜻蛉一番难忘的惊喜,令八男装作不知地配合,又说回去便要挫了某个不签文书贻误战机的文官。他却对她的所有一无所知,凭着第一眼的印象便想靠近,却还站在原地迟疑着。
白曜想到,也许更有趣的做法是这么打招呼。她将手边的书信整好收拢,压进一叠文书的最底下,边走上前边道,原来是罗刹啊。
但罗刹也由此猜出她的身份,用代人的方式向她拜了一礼,参见白曜公主。俯身时,他额边卷曲的碎发正好垂下。
白曜顺着话问:你怎么猜到我的身份?
他却如释重负,能真的笑出来,说道:感觉,第一眼便猜到了。但等话说罢,笑意也转瞬而逝。
你原要去哪?白曜又问。
也不是去哪。沔北五郡形势已平,我便至襄阳与八男说至此处,罗刹话语一顿似要改口,与白曜相视一眼,又觉没有改口的必要,继续往下说,来襄阳与八男会合,而后班师回洛阳。也会带你一起走。这几日间,也无别的事了。
沔南的襄阳如何?不会真如传言所说,你们攻了襄阳又要奉还,如此岂不滑稽?
取襄阳是两伤之举,公主不会不知,江陵那位新上位的戍主也知。但自负如他,定会孤注一掷地押江陵,料定我不会多此一举地围攻襄阳。一样自负的摄政王果然和他想到了一块去,命元准不必渡水而转取蔡阳。但若攻襄阳,此举无论如何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令他行动备受掣肘,由我握有主动。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须给他添这个堵。这才是取沔北五郡的捷径,以襄阳为换,逼他放弃守这五郡。何况冬季本就适合骑兵踩冰渡水,于我得尽地利,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白曜听他说完这些,终于觉出些他的坏,宁可两伤不要两全,打人就不顾自己疼,自己不痛快,也不让别人痛快。听他提起灵遗,又很是神伤。许久说不出话,又觉憋得难受,终于叹了一句,你真了解他。可说完又很后悔,怕他从中觉出什么端倪,继续探问,忙继续道,但若不是郑续倒戈,你们本不该赢。
战局的事没有如果。公主,你败了。
知道了,住嘴。她知道如今已是不得不收敛脾气的时候,可每每就是忍不住。
还有一事,她想问的。从未有人告诉过她,魏人何以归还了襄阳,仍要将她掳去洛阳,也不让她将襄阳的结界转交给新任的守官,而是一起带走。她或许猜到了,灵遗可不是什么守信义的好人,他坐稳江陵的一日,也是毁约反攻的一日。魏人须手中握有把柄,防范未然。这个把柄多半就是她。
或许她可以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能被当作把柄,她对他至少有那么点分量。然后忽略掉更重要的事他实际上放弃她了。但是,的确是他自愿的吗?还是极力争取之后仍不得已地妥协?她想知道。对于魏人,她的性命只值抄几卷佛经,对他又是几何?也许她不该逼问,不该怪他,要做那样的决定,最痛苦的人正是他自己。
算了,不问了。
操,早知就该挥师南下,挫了这个横在中间的郑续。灵遗骂得真对,像她这样犹豫不决,只会错失时机满盘皆输。
白曜望着檐下,先罗刹一步跨出门,又转头对他道:今日天光真好,能带我出去城里走走吗?今春还没机会出去踏青赏花呢。
罗刹讶异,若有所思地望向她,她便对他笑。最后,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备注:元翾(xuān)。
元焯(zhuō)。
北魏真的有个元罗字罗刹,元叉(字夜叉)的弟弟。但本文的罗刹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