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和酒精的催化下,蒂安娜很快陷入了深眠。她做了个梦,沉沉睡梦里,她回到了纯真无知的少时,梦到了一件几乎快要忘却的、本来微不足道的旧事。说不清这事究竟发生在前世或今生,亦或两世都发生过。那时蒂安娜还很小,记不清几岁了,只知道自己只有宫廷里巡逻的守卫胸口高。无论发生在哪一世,对她而言都已是足够久远的记忆。彼时她深居皇宫,富丽堂皇的宫殿明窗如同一座华丽精美的囚笼将她禁锢其中。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自由,所以蒂安娜也不为此痛苦。她未见过宫外的世界,也鲜少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但也并非没有,她身边一位名叫安娜的女仆曾与她讲过宫外的事。不是高阔山海、绿林荒漠之类的辽阔天地,只是她自己家中的琐事。她讲到她幼时曾因去面铺买面而被店家敲了一笔,面不足称,回家挨了她酗酒的父亲一顿狠打。天寒地冻的雪夜里,她被父母狠心地关在门外,听着父亲和她母亲商量要把十二岁的她卖到后街的妓院里接客赚钱,好给她哥哥攒钱以后娶老杰克家的女儿。安娜说起这事时面色很平静,但声音却有些哽咽。她说老杰克家的女儿叫玛丽安,和她年纪相仿,只比她大两岁,但她从来没见玛丽安身上出现过和她一样被殴打留下的青瘀伤痕。蒂安娜听后,很是同情她的遭遇,又问她什么是妓院,接客又是什么意思。安娜都一一解释给她听了。但不知怎么,蒂安娜的母亲却知晓了两人谈话的内容。第二日当蒂安娜醒来,安娜便消失了。蒂安娜问身边的人安娜去哪儿了,可没有人敢告诉她,她们仿佛对过口径,都只是战战兢兢地说王宫里从没有这个人,公主您是不是做了什么梦,睡糊涂了。她们说这话时,蒂安娜耳边还留着昨日安娜给她梳的小辫子。后来,再也没有人敢在蒂安娜提一句宫外的事。梦里的事,就发生在安娜消失后不久。平日除了吃睡学习外,幼小的蒂安娜唯一的乐趣就只有殿后那座由她父亲下令敕建的花园。亭石水山、花草林木,园中应有尽有。那是一个静谧凉爽的午后,蒂安娜与她养的灵缇猎犬“西蒙”在园中戏玩。说不好是蒂安娜在遛狗还是西蒙在遛她,反正一旁的侍女只能看见她们的公主像个小疯子一样奔跑着去追比她还要高的黑色猎犬。海浪般微卷的金色长发乱糟糟披散在背后,清风吹皱了她的衣裳,裙摆也被草木勾得破破烂烂,但没有侍女敢上前劝阻她跑慢些。因为西蒙性烈至极,极其护主,除非被蒂安娜捏着项圈牵在手里,不然此刻不论谁上去都会被咬下一块粘皮带血的肉。哦,兴许还有一人能躲过一劫,将西蒙送给蒂安娜的二王子。蒂安娜跑得汗流浃背,与西蒙很快消失在侍女的视野里。侍女并未跟过去。花园虽占地辽阔,但西蒙通晓人性,不会领着蒂安娜去危险的地方。“西蒙——西蒙——”蒂安娜抬手拢了把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跑着追上猎犬,“你怎么跑到灌木丛里来了?”平日,西蒙喜欢带着蒂安娜在宽阔的花圃和浅池里戏耍,除了追逐着蝴蝶蜜蜂忘乎所以,很少会跑进灌木里。今天他的反应显然不太寻常。蒂安娜裙子下面穿了长皮靴和耐磨的粗麻长裤,不必担心被灌木划伤,她提着裙子便跨进了灌木丛。这时,西蒙忽然停下脚步,挡在蒂安娜身前,冲灌木丛里低叫了一声,又转过头看她,似乎在告诉她里面有东西。而茂密的灌木丛中,也传出了活物行动的窸窣声响。“怎么了西蒙?里面有什么吗?”蒂安娜胆子实在大得离奇,压根没想过里面会否是毒蛇或其他伤人的爬虫,说着直接拨开灌木靠近了声响的来源。西蒙只对着她叫了一声,没拦她,想来里面并无危险。蒂安娜用裙摆包住手,拨开些许扎手的灌木,看见里面躺着一只受伤的小猫。
它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身上脏兮兮的,四肢后背到处都是灌木和细刺划出来的细小伤口,瞧着还都是新伤,正在流血。蒂安娜惊讶地“啊”了一声,“哪里来的小猫,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它身后的灌木丛上挂着几块破烂的衣裳布料,蒂安娜看了一眼,喃喃自语般问道,“真是可怜,是谁将你丢在了这儿吗?”西蒙应和般“嗷呜”了一声,脑袋从蒂安娜拨开的灌木缝隙钻进去,好奇地凑上去闻它。但冷不防吃了一爪子。西蒙吃痛,龇牙怒吼了两声,压低身躯,做出捕猎的姿势。蒂安娜见此,忙拉住它脖颈的项圈,蹲下来抱着它的脑袋温柔安抚,“别!西蒙!它受伤了,我们西蒙是乖狗狗,不和小猫咪生气的。”说罢,还在它被抓破的鼻子上亲了一下,“小乖狗,亲亲就不痛了。”地上的小猫戒备地看着这一人一狗,身上的毛全炸了起来。蒂安娜用裙子包住手,试探着朝地上的猫伸出了手,“小猫,没事,我抱你出来好吗?”它探出了爪子,可似乎是迫于蒂安娜身边虎视眈眈的西蒙或是已经精疲力尽,没敢将爪子往她身上招呼。蒂安娜半哄半骗地将它抱出灌木丛,它察觉她无恶意,也乖乖窝在她怀里没乱动。西蒙动着鼻子嗅它,伸出舌头想去舔它毛发上的血,却被小猫嫌弃地躲过了。来时的方向传来侍女焦急的呼叫,“公主——公主——”蒂安娜提声道,“我在这儿。”侍女循声快步跑来,她们跪下来理去她裙子上的草叶,“谢天谢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她们神色慌张,身后还跟着两名持剑的侍卫,像是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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