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多了,也经历多了被学生忘恩负义举报责辱,体验过人生至深黑暗,更知道一缕阳光有多可贵。
看待穆冰莹的眼神,就更是满意的无法形容。
顾飞跃和顾锐进潘乔,是第一次听到大嫂结婚前的事。
顾锐进一直待在军区,除了觉得大嫂真厉害,没有太大的感觉,顾飞跃去过乡下,看到过太多的事,听完沈老师说的事,直接对穆冰莹鼓起了掌,竖起了大拇指。
潘乔是三人里面情绪最激动的人,她跟三位老教授有同样的遭遇,以前虽然知道穆冰莹清醒,但穆冰莹毕竟出身根正苗红,感情上总觉得隔了一层,但听完大嫂在乡下做的事,瞬间就感觉与大嫂关系拉近了无数倍。
在之前那样的环境里,这样敢不随大众的人,敢给予他们这类人一丝温暖的人,都该被他们这类人仰视和感激。
穆冰莹当初是出于本心,不是为了受人称赞,也不觉得做这样的事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与二弟一起配合着转移话题,不要让气氛这么悲伤。
很快话题转到了学术研究上,又喝了一巡酒,老教授们一摆刚才的感伤,激烈探讨各自观点,将文人相轻这四个字表现得明明白白,谁都不让着谁,谁都看不起谁,吵得屋顶都快掀开了。
顾飞跃继续转移话题,谈到了湘省新出土的马王堆汉墓,由还未完全破解的文物帛书,聊到了其他古文字,又开始了新的争论,不过这次,因为未破解,大家的观点都不能肯定,所以争议声小了许多,不至于把整条街道上的邻居吵过来。
汉师恪守重仁重义,主张仁礼德性与德性,身上依稀可见大成至圣孔先师的影子,你们出土文献中心解出的那句权己为先不符汉师文化思想,有待继续研究,不能轻易下决定。
韦应云面色微醺,说出内心疑虑。
鄢文赋微微摇头,汉师是两代帝师,启王登基前如履薄冰,他一向教导学生克己复礼,即便思想主张德治礼治,但权己为先并不冲突。
登基前是不冲突,但这篇文献是汉师耄耋之年所著,若是权己为先,岂不是推翻了他一生的思想,侮辱了他主张的德礼二字,甚至可以解为他是个以一己私欲为先的人,这样又如何解释他教导启王的克己复礼?
沈聪拍了拍韦应云的肩膀,韦教授,你的思想就是过于非黑即白。
这不是非黑即白。
几人又争吵了起来,还让穆冰莹拿来纸笔,在纸上把曾经未破解的原文写了下来。
这一篇文章,让穆冰莹等小辈看出几位老教授的文学功底,文章里的异形字,待研究的偏旁部首,晦涩难解的句子,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全部默写了出来,又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把一些形、音、义相近的古文字都写出来,聚在一起争论研究,饭菜白酒全都忘在一边,把一桌子人都给忘记了,沉浸在学术探讨里。
其他人听不懂,但受气氛感染以及对文字的尊敬,都没有出声打扰。
穆冰莹因为自小就翻阅古籍,曾经为了一句话翻遍新版字典和老版字典,花费几年时间研究还没被翻译出来的古籍,所以当下能够听得懂教授们的探讨。
她从旁观角度也在疯狂吸收老师们的解字思路,通过老师们的探讨内容,不断启发思维闪光点,不知不觉接过顾长逸递过来的纸笔,写下此刻的顿悟。
顾飞跃是语言专业,对于古文字研究,他一向不敢兴趣,不喜欢一整天撅着屁股,拿着放大镜趴在出土的文物上,为了一个字去翻遍整座图书馆,熬上几天几夜,甚至是几个月,所以没去管教授们争论的事情。
顾长逸和顾锐进也没涉及过这方面的领域,难得第二天都休息,不用开车,不用去忙,三兄弟干起了杯。
潘乔有心想听,下午一见到首都大学的几位教授来了,心里还雀跃极了,觉得肯定能学到一些东西。
晚上教授们确实探讨了,写下让人能学习的文章,结果,拆开来每个字她都认识知道,组成句子就跟天书一样,既看不懂也听不懂,看着大嫂思如泉涌记了一页又一页的纸,神情认真而兴奋,她感觉到了与大嫂之间那条山岳之高的鸿沟。
知道了为什么大嫂能考取省状元,而她却得国家扩招,才勉强被师范大学录取。
正当潘乔心里沮丧叹气的时候,穆冰莹的举动又把她震撼得浑身发麻。
是树己为先。
老教授们的争论戛然而止,转头看着穆冰莹。
穆冰莹此刻正处于一种醉的状态里,是因文字而醉,因研究而醉,思想正飘忽着,忘我着,她指着纸上写下的字,原文中的權,是权的繁体字,权的音、形、义同字中有尌这个字,树在殷商甲骨文里作樹,樹的本字是右半边的尌,尌在简化字里又作权,权即是尌,尌即是樹,樹的简体字即是树,因此,这四个字该是树己为先。
老教授们的面色从发怔,到惊讶,到思索,到震惊,再到狂喜,再到激动失去控制,拍桌大喊:
这么一解释通了!
树己为先,树己为先!是树己为先!这才符合汉师的大仁大义!
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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