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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川光(8 / 10)

把缰绳和马鞭交给一旁的女奴,守在帐外。

帐子里烛火熄了大半,昏暗得和外边没什么分别,大阏氏蜷在柔软的羊毛被里,半边脸被微弱的光照亮。大君就坐在床边,宽厚的手掌抚摸大阏氏的脸颊,像极了仍在热恋中的草原爱侣。

大君的嘴唇翕动,吕千阳靠近了才听出他哼唱的是青阳部里女人唱给小孩的安眠谣。

就在他想要更靠近一步询问弟弟时,吕嵩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开口,又指了指角落的小床。吕千阳立马懂了,蹑手蹑脚地转了方向,小心地摸到了小床边上。

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孩就躺在里面,五官挤在一起,仿佛和这个世界有深仇大恨似的皱紧眉头,软乎乎的小手抓着被子的一角,像是和什么东西较着劲。

吕千阳的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伸出手指想要触摸这个新鲜出炉的弟弟,不料在半空就被小孩挥起来的手抓住,紧紧地攥在了手里不放。

他也不恼,轻柔地施力,慢慢用手指将伸出来的手臂推回被子里。小孩不乐意了,腿一蹬被子,嘴上还不饶人地叫了一声。

大阏氏立刻惊醒了:“郭勒尔!”

吕嵩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在,是格瀚逗他弟弟玩儿呢。”

郭勒尔是大君的蛮族名字,他的全名是吕嵩·郭勒尔·帕苏尔,昭示着吕氏帕苏尔家族的身份。而在蛮族,只有家里的至亲和亲密的朋友之间才会以蛮族名字互相称呼,所以蛮族名字也相当于小名。

吕千阳的全名是吕千阳·格瀚·帕苏尔,蛮族名字就是格瀚,意思是某种海鸟,对于不常见到海洋的蛮族来说是一种对自由的期待。

“阿妈。”

他从另一边上床,手脚并用地爬到大阏氏身边。

吕嵩阻止了他:“臭小子,别吵到你阿妈。”

一大一小两人对视一眼,终究是小的那个退让了。

吕千阳不满地站在床边,大阏氏见状温和地对自己的孩子笑了笑,伸出手臂,将他拥进怀里。

“阿妈,弟弟好小一只啊,和旱獭差不多大,还皱皱的。”他的声音闷闷地透过大阏氏的胸膛传出来。

“格瀚刚出生时也是这样呀。”女人神色温和地回忆,语气也轻轻柔柔的,带着点疲惫,“小小的还不到郭勒尔手臂长,咿咿呀呀吵着要喝奶,两个女奴都哄不好你。”

吕千阳一撇嘴,从大阏氏的怀里挣了出来:“我不记得了。”

这时吕嵩大笑起来,浑厚的笑声充斥着整间帐子。他扶着大阏氏坐起,有力的臂膀揽着女人,让她可以安心的靠着。

“阿依翰,让女奴把比莫干抱下去吧。”

“比莫干?是弟弟的名字吗?”

“是的,”吕嵩用另一只手抚摸吕千阳的脸颊,粗糙又温暖的大手试图把孩子冷冰冰的皮肤给捂热,“吕守愚·比莫干·帕苏尔,你的弟弟,你的血亲兄弟。”

吕千阳再次跑回小床边上,默默看着这个暂时不能言语的小兄弟。

女奴被叫了进来,她给帐子添了柴火,用一条厚厚的羊绒褥子包裹住了吕守愚,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就往外走。吕千阳跟在她身后出去了,望见她抱着弟弟的身影消失在小一些的帐子里,剩下金丝织绣的羊皮帘子微微晃动。

不花刺不声不响地站在了他身后,而他就跟早已知晓一般抬起了小臂,刚好握住那只精于射术的大了一圈的手。

“走吧,回我们的帐子。”

吕千阳慢悠悠地走,目光落在远方晚归的奴隶上,他们赶着羊群回来,绵绵的像是一片铺开在山坡上的云。

不花刺落后他一步,但两个人的手依旧是紧紧的牵着,就像风筝和它的线,掌握着不花刺的方向,也给予他在天空中停留的力量。

他们路过北都城城门时被一阵骚动减慢了回家的速度,一长串衣不蔽体的奴隶被绳子绑住连成一串,骑兵在马上大声呵斥,不断有鞭子抽打在这些人身上,倒下的一两个人阻碍了行进,最终导致了整条队伍停滞不前。

见到这一幕,不花刺向前踏了几步把吕千阳挡在了身后。

不出意料的,人群中冲出了几个奴隶,但他们的脚上也被镣铐束缚,走不了几步就会被跟上来的骑兵从背后砍到,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

血水顺着坡地流到了吕千阳脚下,他往前走踏入血泊中,和不花刺并列而立。

“都是些不到马鞭长的孩子……”他轻声说,摇了摇不花刺的手,“我们绕过去吧。”

不花刺顺从地被他牵着走,路过那些瑟缩着的身影时男孩脸上仍然是镇静的神色,小小的手却加重了力气,让不花刺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那些微弱嘶哑的声音确实能够让人心生同情,不过也仅仅只是同情罢了。

可渐渐地男孩的脚步慢了下来,最终生根了似的停在原地,抿紧了唇。

他又摇了摇不花刺的手,示意青年低下头来。

“那个人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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