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角落里最底下一摞都是,你自己看吧。
好,多谢老板!
宋衿符挑出书,熟练地掏出钱袋子,想要问他具体多少钱。
老板却急急拦住她:要不得要不得,你赶紧把这几本书都,都带走吧,这些书就当我送你的了,你们没事,就,就
就赶紧走吧。
不敢说的话全都在藏在委屈又害怕的尾音里。
宋衿符无奈,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何况如今她身边是真站着一位鬼王,便只能将书都塞进了自己的花篮里,打算走人。
只是想着好歹是有十余本,白拿人家的不好,她便还是指了指先前压在柜台的一锭银子。
买这些够了吗?
够了够了!
老板急促的语气仿佛在说,我求求你们赶紧走吧。
宋衿符无法,赶紧拉着一直冷脸的鬼王穿过木做的墙壁,直接到了门外大街上。
街的尽头,月亮初升,自从子时鬼门大开开始,阳间的鬼气便越来越重,今夜入夜之后恐怕就会到达巅峰。
为防再吓到人,她不仅自己收起了仙术,变成了众人都能看到的模样,还喊宋斐也幻化成了真人的模样。
她和鬼王一道走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走了刚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石子落地的闷响。
他们双双回头,只见适才宋衿符放在柜台上的那锭银子,已经被老板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屋门外。
大抵是认为鬼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吧。
宋斐眼神顷刻变得不善,宋衿符担心他要回去教训人家老板,赶紧拖着他的手臂将他带远了。
世人大多都只知道惧怕鬼,但是未曾想过,变成他们认不出模样的鬼,也许曾经就是他们最亲近的家人。
中元节的鬼,若是还能找到自己家的,其实都可以回家去,但若是找不到自己家的,便只能做孤魂游荡在人世间。
宋衿符从前就不爱凑这种热闹。
她死后在地狱受了不知多久的刑罚才遇到宋斐,地狱的酷刑将她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蹉跎的她早就忘了自己的家在哪里,自己的家人叫什么名字,自己又是哪年哪月出生。
即便后来她又清楚地将这些都回想起来了,她也不想去了。
因为那已经过了近百年,整个家族,早就已经物是人非。谁还记得她宋衿符是谁,谁还会记得她,要为她烧一把纸钱,叫她在阴间也要过好日子。
她从来没收到过纸钱,也没有收到过所谓的河灯。
她望着满街的阴鬼,又望着满街看不见阴鬼的人群,突然转向身边的鬼王道:我们去放河灯吧!
河灯?
放河灯是每年中元节人们的习俗,河灯既可以写上名字,放给思念的故去的人,也可以不写名字,当作是普渡众生亡灵,告慰孤魂野鬼。
每年这些河灯都会顺着河流流入冥界,有亲人思念的可以去奈何桥畔等着,没有的,也可以捞一盏无有姓名的河灯,当做幸运。
宋衿符从没去捞过,也不曾见宋斐捞过。
她不捞自然是因为根本就没人给她送,没有姓名的她又不想跟别的小鬼争,至于宋斐不捞她好像从未听宋斐提过他的家人,抑或是他生而为人时的事迹,他口中最亲近的那个人,便莫过于他的师父。
宋衿符想,从前自己也是鬼,给宋斐放河灯总觉得怪怪的,如今她却不一样了,如今她是仙女了,她给宋斐放河灯,那便是合情合理了。
她特意避开宋斐,一口气买了三盏河灯,每一盏河灯上都歪歪扭扭地写上字。
送给谁?
蹲在岸边的时候,他问。
送给阎王,还有判官。宋衿符脸不红心不跳道,他们平日对我也算颇多照顾,我头一个飞升成仙的中元节,总不能叫他们还收不到该有的思念。
挺有孝心。
鬼王如是点评道。
嗯。宋衿符算是收下了他的赞誉,慢慢抬头望着天道,宋斐你看,今夜月亮好圆,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皎洁圆润的月亮了,当真如诗中说的,像白玉盘。
宋斐随着她抬头,并不觉得这样的月亮有什么奇特。他在鬼界活了五百年,也过了五百个所谓的中元鬼节,每一个都只是那样,同往常无甚区别。于他而言,中元鬼节,更重要的是跟什么人在一起。
他低头去看宋衿符,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只要活着长生不老,往后你还能看见无数次。
一点都不懂得温馨的男人。
宋衿符悄悄嘟哝着,又喊他去看头顶的树枝,趁他不注意,将一盏最大的河灯放上了河面。
河灯摇摇晃晃,载着仙女的祝福汇入满河的车水马龙,火烛闪闪。
宋斐低头,只看见她狡黠又明亮的笑。
走吧,我还得回去看那些书呢。她起身假装无事发生道。
他也跟着起身,始终淡漠的瞳孔映着河上烛火的明明灭灭,转身若无其事地朝前走,也假装没有看见河灯上丑陋不堪的阿斐二字。
作者有话说: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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