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作急,转身便往广慈医院去,到了之后才知父亲没事,大概是一到医院就醒了过来,并没有就诊,而是去了华界的一家中医诊所去针灸了,月儿松了口气,但究竟挂心,叫了黄包车,冒雨往华界赶去。父亲果然无碍,反而是她被雨淋的连连打喷嚏。
姆妈恐她是受了寒,等父亲针灸完再回还要许久,于是让吴妈和玉灯儿陪她先回去。
回的路上依旧细雨纷纷,时辰不过傍晚六点,街上店铺已经开了电灯,晕黄的灯光映在疏阔的街道上,显得十分冷清,他们三人乘着两辆带雨篷的洋车,由华界转入英租界时,眼前忽然煊赫起来,前路黑压压堵着大片的车子行人,因为飘着细雨,行人有顶着汗衫,有披着雨披,有撑着油纸伞成堆成片地挤在一处,分外显着拥堵不堪。
然而堵自管堵着,却无人前来疏通,倒是忽然有一队巡捕赶了来,嗵嗵跳下车,一片声地撵逐路人,肃立站岗。
这些穿着号衣,贴着番号,挂着铜哨警棍的巡捕无人敢惹,车辆路人纷纷退避,给中间让出一条宽绰有余的通道,透过通道望出去,远方不辨楼宇院落,只是一片灯火辉煌,金银焕彩,花灯烂灼,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正望着,忽然一只巨大的炮仗在半空绽放,映红了半边阴空,接着,浩瀚的烟火煞煞升起,噼噼啪啪大小爆竹连声爆响,锦幡喧天、银龙飞舞,直直放了半个钟点不住声,奶娘将月儿搂入怀里,玉灯儿也使手捂住了耳朵,两只孩童似的大眼向着天空张望着。
爆竹总算平息后,周遭人方才开始议论纷纷,原来是人家的婚礼,本来明天是吉日,但依着北地风俗,今日就要举行开喜门,即在婚礼前一天夜里大宴宾客,场面十分豪阔,来宾汇聚沪上政界商界乃至帮派各界人士,宾客的轿车绵延数公里,几乎由英界一直停到法租界那边。
人们嘈嘈议论,月儿却有些冷,她受了伤寒,身上衣裳又单薄,急待回家,正等的不耐,后面又有巡捕喝道而来,中间通道再次让了让宽,有衣着体面的脚夫挨次负重而来,显是办喜事的人家统一置办的行头,几十位脚夫皆是蓝色短打配黑色软裤,腰间俱扎着大红的喜带,一担一担挑着胳膊粗的蜡烛,一筐一筐抬着碗口大的鲜花,像是装点礼厅用的,足足过去三十多担还不完,脚夫之间又有长袍马褂的数位家仆随行监工,手撩着长袍快步如飞,一面照着不要撒了花,一面又监督不要掉了蜡,大阴的天,直热的满头是汗
这一众人刚刚过去,后面又传来一串叭叭汽笛声,回头望去,一溜豪华汽车披彩戴金地由细雨中鱼贯而来,这一时,远方旺宅忽又华灯乍起,回神一看,竟是又在空中放出房子大一朵花火。紧接着便闻得隐隐细乐之声.密密欢笑之语。
一辆辆汽车总算过去,此时巡捕开始放行,马路开始松动,一位须发皓白的老人,上来行礼道:我动问一声,这可是哪家爷的豪宅?
黄包车夫说:咱也不知道,正也要打问一下呢。
旁边的洋车夫却接话了,这是戎家戎敬裁老爷的公馆哩!他家小爷四少爷大婚!娶得是报业代王金隽年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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