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比刚发现月儿逃走还要震惊,四爷毕竟是个世家子弟,即便算不上寻花问柳的惯家,却也深谙风花雪月的暗曲。
这张画像,这个题字,显见的已是情不可耐。
他一向以为月儿收不住心是因为不甘做小,哪知道还有一个野男人!。
再看看那张画,不得不承认,虽然寥寥数笔,却眉深目邃,俊逸不可方物?气质骄矜不像澹台那般斯文,那会是谁?
月儿过门之前的事情他调查的清清楚楚,除了跟澹台斯玉有点苗头,并不曾再有别人,过门这半年是怎么搞上的?难道此次出逃是伙了别人私奔?
绿帽子戴得太突然,他有点招架不住,一对狗男女淫情汲汲、爱欲恣恣的画面都脑补出来了。
在吴妈面前不好失态,他于是抄起宣纸大步出去了。
被怀疑是跟着野男人私奔了的月儿此时正一手按着块木头,一手擎着只蜡台,砰、砰,意图把木头砸碎。头上包着手绢,腰间绕着一绺不知哪里找来的男士围巾做围裙,不伦不类,通像个没受过调教的使唤丫头。
她打小养尊处优,虽然后来家道中落,究竟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晓得烧菜要用灶火,叵耐这座大宅要煤无煤、要柴无柴,她只好伐了院里的一株小树当柴烧。
阮生他们原是料定周幼权活不过昨夜,加上逃难情急,也就没有预备食材等物,谁知周幼权竟在药物作用下醒转了过来。
嘴唇干裂,足有三四天没有进过食物。月儿的包袱里带有干粮,是她那日从家里带出来的白饼。
她是个胎里素,自幼儿不食荤,惯是白米素菜白饼清汤,被四爷拘在小公馆后,日日筹划跑路,故而常叫吴妈给她囤制干饼,又干又硬,但久放不坏。四爷晓得她是未雨绸缪,但一向认为鹰爪之下岂能逃脱雏雀,大意的很,也便由她。不成想这饼这次可就派上用场,足足吃了三日,人也吃,猫也吃,到今儿还有三五张存货。
她试着用水泡开白饼喂给周幼权,又怕生水引发内火。只好找柴起灶,折腾半天,一碗水总算烧出来。
周幼权虽然清醒,但依旧是有进气没出气,半死不活。
饼子泡发后虚肤肤的,月儿轻轻往他嘴里送,他咬紧牙关拒绝吃,因为他受够了,自从中枪起就开始承受焚心蚀骨的疼痛,死又死不了,活又不能活,干脆像前几日那样也就罢了,至少意识迷离到连痛觉都能麻木一些,今日意识被药物唤醒后,彻骨的伤痛简直让他忍不可忍,但求速死。
月儿料到他此时的情况,怕他自残,早已撕了一床被子拧成绳,牢牢将他绑缚在床上了。
他不吃,她撬开他的牙齿塞进去。此时此刻,食物与药物同样重要。
她手上被柴烧了几处燎泡,鼻头和额头上也蹭了煤灰,加上老伤未愈,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喂食采取少量多次,药剂采用一日四顿,到了后半夜,周幼权痛彻骨髓,想要求死,被绑着动弹不得,他竟咬舌自裁。
月儿掐住他的两腮死命阻止,使了吃奶的劲给他嘴里塞入一块毛巾。
周幼权嗯嗯唔唔嘶吼不断,求她成全他,让他死。
月儿试图安抚,一边收拾针管一边说:周幼权,侬叫周幼权吧,侬的名字妙,好听又有彩,幼权,有权,侬将来是要做大官的信勿信?
周幼权忽然嘎嘣一声挣脱了布绳子,猛地跌到地上!吓得月儿丢了针管跳开去,惊鸡似的瑟瑟发抖。
猫也吓得炸毛炸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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