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您消闲。茹晓棠还算得体。
戎长风请她落座,随便聊了几句,茹晓棠主动说家况有变,生计困顿,只好走这一步补贴家用。
戎长风的反应也算体恤,道:世事无常,美人落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这么一句,不再多言。照理说,多数男人好歹会虚让一声,此种情况下随口来一句有事尽管吭声也是常事,可是戎长风没有,他是不揽闲事的人,不爱乱许人情。
略略寒暄几句,后来出于礼貌,他说:茹小姐,请。一起下了舞池。
手握入他掌心时,茹晓棠无端震了一下,他的手大而暖,又透着富贵人的细腻。不由叫人想到他也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接下去手放到他肩处时,派立司西装的质地也是实根根的,有着触手的凉和暖,竟也是可感可知的真身男人。
之所以有这种反应,是因为茹晓棠一直把戎长风想的太阴了。她加入组织以来,对戎长风的做派大有风闻,其手段既毒且辣,有追命风的恶名,是一个寡情绝义的冷血人物。
这样一个人,她就想不到其身上也能传递出寻常人的柔和度。
这个夜晚,戎长风在舞厅待的时间不短,他没有带女伴,但是大班邀他跳了几支舞,舞技很好,修养不俗,是个成熟的男人,可以用优雅形容。
他是那么闲适,仿佛确是来消遣的,但是第二日晨间到联络点见吴曼丽时,才知来沪秘密接头的党派成员昨夜被57号一锅端了,地点就在百乐门三楼的包间内。
百乐门这个联络点其实早已被57号锁定了,戎长风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的目标是党派核心人物阮先生。而昨天下午围剿行动的失败彻底激怒了戎长风,于是便有了昨夜的惨剧。
这个消息让茹晓棠惊骇不已,想想昨夜戎长风的闲适,谁能料到背后竟已是磨刀霍霍杀气腾腾。
阅人无数的金大班昨夜特意摇到她跟前,夹着烟漫不经心地跟她说了几句淡话,或许像她这种初涉舞场的雏儿,是最惹男人眼馋的,金大班暗示她要精明些个。
临去时,金大班看着手指上袅袅飘升的烟线道:给戎四爷看中不容易,不过他名头有些子豪横,多管他要些钱没关系,唯是不能缠他,春风一度,萧郎陌路,晓得哇。
金大班的思维走偏了,料定戎长风昨夜是来玩女人,并且瞄上她这位雏儿了,却不知背后已是凶光血影。昨夜被抓之人,有一半人已被就地枪决,作为57号最高长官的戎长风周璇其间竟胜似闲庭信步!此时想想,好生后怕!
茹晓棠不由得担忧起自己的处境来,大姐,为什么他们没有抓我?
吴曼丽叫她放宽心,原来,组织上为了安全起见,预先将人员分割组编,即使昨晚被捕的同志受不过酷刑叛变,也不会牵连到她这支小组内的人员,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谁是谁,就像连吴曼丽和阿来都不知道阮先生到底是谁,甚至不知道阮先生到底姓不姓阮。为了安全,该党派就是做到了如此诡谲。
吴曼丽又提醒她,当初虽是她提供了映月澹台私逃的口风,但送信到罗副官那里的并非她本人,戎长风完全疑心不到她与党派有关联,大可不必自乱阵脚。只是昨晚之事,对党派打击很大,组织决定她们的工作暂告一段落,蛰伏不动,以观其变。
茹晓棠因为心慌,没大听进去。出来后有心去林映月那里探探情况,但想到戎长风昨夜行动,今日必然在家休息,遇上了多有不便,就纠结不敢去。
她料得不错,戎长风正是要回家小憩,车子入了公馆院内,迎面看见花架下有个月儿,怀里抱着小说书,也不看书,脑袋倚着花架只管兀自轻笑,不知遇见了什么喜事,呆一阵,笑一下。
见他下车来,不惟不过来招呼,还把眼睛轻轻闭上了,不过仍然春风在面,脑袋倚在花架上喃喃自语:道奇、福特、司蒂倍克、纳喜全是汽车的名字,不晓得这是做什么。
瞧,这是什么。他走过去轻轻一声。
映月微开双目,见他大手握着一只翠红相间的花翎子鸟。
哪儿来的?那语气真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不带稀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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