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谢公子的音乐才华,当然是编纂这本书的最佳人选。只是先家翁的文章、乐谱篇数都相当多,而且篇章之间并无连贯,要逐一校对,再加以编排,恐怕必须花很多时间。不好意思耽误谢公子太多时间!“宋禕委婉提出了顾虑。
“那无所谓啊,我有得是时间。”谢尚轻快回道:“鄙人年方弱冠二十岁,朝廷尚未赋予重任,目前不过在会稽王府,充当会稽王友,也就是会稽王的幕僚。会稽王年纪还小,尚未离京之藩,我在京城的会稽王府,等於只是小王爷的陪读而已,相当清闲。”
“就算谢公子职务不忙,平日当班的时候,想必也还是要待在会稽王府,不得擅离。”宋禕提醒道。
“没错!”谢尚承认道:“平日我通常要到申时过半下午四点才离得开会稽王府,之後没多久就该用晚餐了,未免难以在晚餐之前做多少事情。不过,阮夫人一定晓得,官员每五天有一个休沐日。我在休沐日即可一早过来,在府上待一整天,协助阮夫人整理书稿。”
“那岂不是占用了谢公子的假日?”宋禕迟疑说道:“如果要这样做,真得请谢公子收费,否则我於心难安。坦白说,因为我学问不够,所以先家翁有些文章之中的典故,我看不懂,得要请较有学识之人来写注释才行。那应是需要出钱聘请。要是请谢公子来做,也该付费才对。”
“不!”谢尚推辞道:“阮、谢两家乃是世交,阮夫人怎能如此见外呢?我决不会收阮夫人一分钱。“
“谢、阮两家固然很有交情,我与谢公子却只见过几次面而已,如何能白白受惠?”宋禕争论道。
“你别当是你白白受惠,只当我是为阮大人做的,不就行了?”谢尚改以诙谐的态度回道:“不然,我每逢休沐日过来,你都请我吃午饭,那你对我就有所回馈,不是白白受惠了。”
宋禕说不过谢尚,只好依他所言,让他在休沐日来合作编书。於是从此,宋禕与谢尚每五天有一天镇日独处。
在合作编书流程之中,宋禕与谢尚不禁庆幸彼此思路往往不谋而合!例如,两人不约而同拿出了自己的四弦月琴,轮流按照一篇篇散谱来演奏,要是发现某篇乐谱上有哪个音符弹出来不太对劲,有可能是阮咸的笔误,两人就商议要怎麽修改。等到每一篇乐谱都确定无误,两人则都想要把阮咸的所有文章放在此书前半部,乐谱放在後半部,也都主张写景的文章和乐谱要依据所写季节,先大致分为春夏秋冬四类,再藉由所属节气来细分,按照时序来排列前後顺序。
後来,到了书稿顺序排好、内容初校完毕之时,生活中的季节已经由春入夏。随着天气渐热,宋禕与谢尚见面时,两人身上衣衫都较薄,脚上的布鞋也换成了木屐。宋禕眼看谢尚穿木屐来,顿时想起了阮孚收藏的男用方头木屐有好些尚未穿过,依然崭新,不用未免可惜
稍後在言谈之间,宋禕提出要让谢公子回家之前,试穿阮大人遗物之中的几双新木屐,若有合脚的,即可带回去。谢尚则毫不客套,欣然接受了宋禕的好意。
这一天傍晚,谢尚试穿曾由阮孚上过蜡的新木屐,发现尺寸都正好。谢尚虽b阮孚生前高出了约莫後世公制的四公分,双脚大小却相同。
在试穿木屐的过程中,谢尚低着头,不止挑选木屐,也留意宋禕在一旁赤脚穿着圆头人字形黑布带木屐,露出了白净瘦秀的脚趾。谢尚忍不住开口赞美道:“你的脚好漂亮!”
宋禕乍听之下,涨红了脸。她也记起了阮孚说过同样的赞语,而顿觉感伤…
谢尚瞧见宋禕面红耳赤、一声不吭,不禁唯恐得罪了宋禕,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太造次了。以後再也不会了。”
“没事!”宋禕故作淡定回道。
然而,等到谢尚选中了一双寳蓝se缎面人字带的方头木屐,宋禕忽然开口说道:“谢公子,既然书稿的顺序排定了,初校也做完了,而我也已经向谢公子学到了不少知识,那麽,第二次校对,不如乾脆让我单独做,别再麻烦谢公子了。”
谢尚听得一怔,神se立即显得黯然,但他保持风度,潇洒回道:“好!那等你第二次校对完工,如果想要我再看一遍,随时派人通知我。”
宋禕深深点头。
然後,谢尚把他要的木屐装入宋禕给他的一个藏青se布囊,就告辞了。宋禕目送着谢尚很像司马绍的瘦长挺拔背影,蓦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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