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
“到了。”司机喊他。
黎多阳睁开眼睛,外面光线刺眼,他抬手挡了挡,付了钱下车。
很久没来,一时不知往哪里走,黎多阳模糊一阵,只好拿出手机导航。
不多时,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庭院外景。
那棵紫薇树还在。
黎多阳第一次来时,是跟着爸妈前来探望颜嫚阿姨的,当时这棵树上还有几只小鸟。
那时他才十三岁。
同样十三岁的裴时屹板着脸出来开门。
这里没什么变化,真说变化,都是自然遗留下的痕迹。大门开后,黎多阳跟着陌生的保姆一路走进去,庭院里冷清许多,里面的保姆全是不认识的,一直到会客厅,他都没看到任何一个熟面孔。
宽敞的客厅有不少人在,都穿着正装,听到动静,齐齐扭头看过来。
全都不认识,但有几个略感脸熟,黎多阳想了想,似乎在商业杂志上看过,应该都是圈子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没料到会正好撞到裴老爷子和人谈事情,但很快又觉得这样刚刚好,有外人在,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他们两家的婚约作废了。
裴老爷子原本正在和身边一个助理低语着什么,看他过来,面色微凝,随即笑着站起身:“阳阳,什么时候回的国?我这老家伙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上下打量一番,“好孩子,真是长大了……”
他说话期间,那助理好像领了什么任务,转身迅速上楼。
“很早就回来了,”黎多阳说,“您的号码之前弄丢了,不然该提前打个电话再来,免得像现在这样打扰你们谈正事。”
裴老爷子连忙摆手:“什么正事,就是没事干,找一群朋友来家里喝喝茶,”又笑着朝那几人介绍道,“这就是我那位黎兄的小孙子,不错吧?”
“那位黎总就是他哥吧?”
裴老爷子点头:“对,他们家孩子都很有出息。”
“以前我还说黎家那大儿子样样出挑,那小儿子得多有压力啊,今天在您这一瞧,我都觉得我那话好笑了!哈哈这模样,比您孙子都不输……”
原本还在笑的老爷子听到这话,神色微变,咳嗽了声正要迎黎多阳坐下,突然间却听对方淡淡笑道:“裴爷爷,我不是来做客的,今天来主要是正经跟您说下退婚的事。”
室内寂静一瞬。
裴老爷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楼上隐隐传来咚咚声。
黎多阳没在意,继续说:“当年的娃娃亲,您应该还记得吧?”
老人眼神复杂,捏着拐杖慢慢坐下:“我当然记得,那是我亲自……”
黎多阳笑道:“不管这个娃娃亲有没有人当真,但既然当初定下了,又对外说了出去,那做事就要有头有尾。我爷爷早年离世,奶奶在老家,爸妈还在国外,哥哥工作繁忙,我就亲自过来把这件事了了,以后大家各自恋爱婚娶,也省得一些不必要的闲话。”
裴老爷子皱眉:“这……”
“咚——”楼上的声音猛地大了起来。
实在无法忽视,众人抬头,黎多阳也看了过去。
栏杆处,一个拿着拖把的保姆探着身子满脸歉意道:“楼上书房的柜子倒了,真是不好意……”
那话没说完,楼上原本不清晰的声音变得逐渐清晰起来,是很明显的踢踹声,有什么东西似乎被踹断了,动静激烈。
老爷子面色大变,刚开口要喊人,一声剧烈且刺耳的撞击声骤然传来。
所有人都被吓得站起来:“上边是怎么回事?”
黎多阳满脸疑惑。
老爷子面色难看,急忙伸手指使旁边的管家上去。管家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事,脸色不变地领着几个人快步上楼,下一秒,楼上又响起重物匡然破碎的巨响,还有人压着嗓门焦急喊了声“少爷”……
黎多阳一晃,怔然地掀起眼睫。
那道疾奔下来的身影将试图拦截的保镖狠狠踹开,身上带着明显的血迹,步伐却丝毫不停,他猝然冲到大堂,把其余人吓得不轻。
可此起彼伏的惊呼和询问声似乎完全进不到他耳里,青年目光丝毫不移地紧盯着那个直直站着的修长身影,薄唇微动,竟是笑了下。
黎多阳震骇地看着他。
那血似乎是刚流出来的,上面还有些踢门踹出的残渣。
此时的裴时屹很陌生,可那双锋利的双瞳,却又和记忆里倨傲别扭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青年少说有一米八八,视觉上却直逼一米九,高挺的身姿从楼梯下来时,带着几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裴老爷子怒道:“你、你这是病了的样子?!”
“我没病,爷爷你别胡说。”嗓音沉哑,话尾带笑,笑意却渗人,裴时屹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狼狈,动作随即慢下来,举止有礼地走到黎多阳跟前。
“……”
和哥哥一样高。
黎多阳终于清楚地看到了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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