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晦改变了主意,他要去黑街一趟,最好能去趟大悲殿。他揉了揉桑宝宝的脑袋瓜,不动声色地将修复好的伏火老鼠收进他自己缝制的白布挎包。苏如晦锁好门窗,抓起挎包,跟着小混混踏进了无相法门。
桑宝宝扒在窗台上,目送苏如晦消失在气旋之后。苏如晦刚走,他从百宝屉里叼出它自己的通讯罗盘,联络大悲殿的阿难。
桑持玉毛绒绒的爪子摁在罗盘上,沉声道:“我要去黑街。”
阿难连声道,“遵命,您稍候片刻,小的即刻命人打开法门。”
苏如晦踏过无相法门,眼前光景移天换地。入目是一排排光晕暧昧的绛纱灯笼,滴溜溜打着转,投下的光影也影影绰绰,照得人满脸红光。红绸挂满梁柱,板壁高墙上绘着赤裸男女交欢的彩画。
穹顶上方刻着一个巨大的星阵。苏如晦认得那星阵,那是他亲手布下的,用来整体转移黑街。这星阵在黑街一共有五个,这个是中央星阵,其余四个分布黑街四角。星阵开启时,黑街的无相法门秘术者分立四方同时施术,星阵将把秘术者施术效果扩大一百倍,将黑街整体转移到下一个藏匿地点。
星阵上星子黯淡,繁复的星线犹如枯竭的河道,没有光辉,一看便知很久没有启动过了。苏如晦左右看,这里的景色很熟悉,正是极乐坊的本堂。穿着仙鹤大红深衣的傀儡妓女捧着酒盏走来走去,领口刻意下拉,露出洁白如玉的肩头和大片胸脯。光泽在她们的肌肤上流转,仿佛淋了一层潋滟油光。许多混混聚集在这里,却都没有心思同妓女调笑,个个表情严肃。苏如晦看见了韩野,那家伙坐在中央的交椅。
这家伙没事儿啊,真是韩野叫他来的?苏如晦纳闷。正犹疑着要不要和韩野打招呼,那厮率先看到了他,示意他上前。苏如晦换上殷勤的笑容上前哈腰,还捧了杯酒敬他。
“你怎么来了?”韩野蹙眉问。
苏如晦一愣,“不是坊主您把我叫来的么?”
“我什么时候叫过你?”韩野眉头几乎锁成了一道深壑,他道:“站我身后,一会儿不要说话。”
苏如晦点头,立在他身后一心一意当起了木头桩子。直觉告诉苏如晦今晚有大事要发生,果然,没过多久,彩绘门扇敞开,一溜气势汹汹的人进了本堂。真巧,这些人苏如晦大多认识,他们皆是极乐坊各地堂口的堂主。苏如晦暗暗辨认,七年没见,好些人老了不少。虎背熊腰红脸膛的那个是赤鬼,瞎了一只眼的那个是陆瞎子,剩下的自不用说。
看了一圈,当年跟随苏如晦出生入死的基本不在了,余下的皆是韩野的拥趸。苏如晦的人只剩下一个陆瞎子硕果仅存。他落了座,连招呼都不跟韩野打。看来韩野在位这几年,并没有让他真心实意臣服。
所有人落了座,混混们分立左右,把本堂挤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尽是乌泱泱的人头,和油彩斑斓的人脸。堂中鸦雀无声,韩野站起身,执起苏如晦手里的酒,洒在地上。
“敬死在雪境长城的弟兄!”韩野沉声道。
所有人斟满酒,洒酒在地,异口同声道:“敬死在雪境长城的弟兄!”
韩野高声道:“雪境的事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妖物入侵营地,澹台老儿拒不开城门,令数百百姓丧生妖物爪下。我极乐坊三十余名弟兄战死雪境,死无全尸。现如今雪境妖魔窥伺,秘宗仍然不开长城,坐视百姓为虎狼口食。弟兄们,你们有多少亲人还在雪境煎熬,日日夜夜提防妖物偷袭?这就是高高在上的昆仑秘宗,他们放逐我们,抛弃我们,眼睁睁看我们去死。”
座中无数人露出愤懑的神色,脸颊上鲜艳的油彩因凶狠的表情变得狰狞。
苏如晦暗暗叹了口气。
韩野扫视众人,眸子里蓄藏着殷殷雷霆。他道:“五日之后,秘宗大朝议,四十八州世家家主聚首边都。这五日之间,我们分批由无相法门潜入边都,在大朝议之日集结,攻打宫城,斩杀澹台老儿。弟兄们,我已让工坊昼夜不停燃起灯火制造兵械,我们说话的时候,源源不断的枪火弹药送进我们的本堂。我们要带着灵火铳,带着涂着毒药的弩箭进入边都。在大朝议之日,众目睽睽之际,将子窠射入澹台净的头颅!”
韩野振臂高呼:“伐秘宗,杀澹台,为我黑街惨死儿郎复仇!”
堂下群情激愤,混混们嘶声大喊:“伐秘宗,杀澹台!”
苏如晦看着他们,连连叹气。诚然阿舅拒开城门害死了许多流民,然则如今妖物蠢蠢欲动,尚不知有多少潜伏于民间世家甚至是秘宗高层。这关节眼上阿舅若是死了,秘宗大厦将倾,妖物必定群起而攻之。苏如晦琢磨着,妖物攻打流民营地是故意的,它们定算准了阿舅不会为了流民开城门。如此一来激发黑街和秘宗的矛盾,妖族坐收渔翁之利。
心里头正着急着,长桌边上,陆瞎子冷冷哼了一声。
“坊主,你血性少年,太过想当然。”陆瞎子嗓音喑哑,“秘宗秘术者有多少,我们的秘术者有多少,如此莽莽撞撞攻打边都,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站起身,着人拿上来一个半身长的木盒,“我倒有个十全十美的法子,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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