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晦眼睛一亮,道:“师父,下学了,明儿见!”
苏如晦回屋拿书箱,刚进门,不小心撞到一个少年。仰头看,是苎萝镇的大龙。这厮躲在门后,约莫在偷听他和师父说话。大龙十四岁,比苏如晦高一大截。
“苏如晦,你长没长眼睛?”大龙瞪着他。
偷听别人说话还这么嚣张。这货一向看苏如晦不顺眼,三天两头找茬,碍着苏如晦是明若无亲传徒弟,不敢过分造次。苏如晦不想招惹这货,拿了书箱就出门。然而还没走下木廊,就被江雪芽了堵住去路。
“哪儿去啊你?”江雪芽冲他抬了抬下巴。
她的嗓音阴森森的,苏如晦目光一转,瞧见周小粟叉着腰,气呼呼地瞪着他。苏如晦暗道不好,收起书箱就要溜。江雪芽一个箭步蹿过来,使出擒拿手,老虎叼黄羊似的逮住了苏如晦。
江雪芽对明若无道:“先生,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说着就撵苏如晦走了,明若无挥着手帕道:“好好玩儿,别打架!”
事情果然如苏如晦预料的那样,他让桑持玉洗袜子的事儿被周小粟发现了,周小粟告密给江雪芽,于是江雪芽也知道了。两个人押囚犯似的把苏如晦押回小院,正巧赶上桑持玉来苏如晦的屋子收袜子。江雪芽撵着苏如晦打,苏如晦上蹿下跳,最后躲到抱着大木盆的桑持玉背后,朝江雪芽做鬼脸。
“苏如晦,你脸真大,”江雪芽骂他,“让别人帮你洗你的臭袜子,你就不怕把玉儿熏死!”
“就是就是,”周小粟在一旁帮腔,“师哥你羞羞脸,我看不起你!”
“第一,我的袜子不臭,”苏如晦从桑持玉背后探出个脑袋,笑嘻嘻道,“第二,玉儿是我小弟,小弟为大哥分忧解难天经地义。玉儿,你愿不愿意给我洗袜子?”
桑持玉点头,“愿意。”
“听见没听见没!”苏如晦朝江雪芽和周小粟做鬼脸,“人家自愿的。”
“玉儿,你被他骗了!”周小粟跺脚道,“他就是要你当他的奴隶。你现在帮他洗袜子,明天他就让你洗衣做饭扫地洗碗。”
“玉儿,你过来,”江雪芽道,“我们带你去抓泥鳅,咱们不和苏如晦玩。”
桑持玉看看苏如晦又看看江雪芽,黑而大的瞳子里满是茫然,他不知道他应该选谁。
“别理他们,小孩儿才玩抓泥鳅。”苏如晦拽着桑持玉就跑,“我和我小弟先走一步,您二位请吧。”
苏如晦一面跑,一面听见周小粟大声嚷嚷:“我要去告诉师父和大掌宗!师哥你等着跪祖师爷吧!”
就会告密,苏如晦撇嘴。他扭头看桑持玉,白白净净的脸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安安静静。还是玉儿好,苏如晦紧紧拉着桑持玉的手,江雪芽是个母夜叉,周小粟是告密精,娶她们苏如晦这辈子完蛋,还不如娶桑持玉!
两个人直接跑到山腰小溪,苏如晦累得直喘气儿,桑持玉一点事儿没有,仿佛还可以再一口气跑八百里。桑持玉把木盆放在溪边,有些迷茫地问:“我们不能和江雪芽周小粟一起玩了吗?”
他垂着脑袋,好像有点儿难过。苏如晦安慰他,“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到时候还能一起玩儿。”
“真的?”桑持玉问。
“真的,”苏如晦拍胸脯保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桑持玉放心了,江雪芽和周小粟都是他的朋友,他不想和她们绝交。桑持玉蹲下身,吭哧吭哧洗袜子。苏如晦也在他旁边蹲下,看他白生生的手臂没进潋滟水波。夕阳下,水波在发光,桑持玉的手臂好像也在发光。
苏如晦撑着脑袋,忽然说:“玉儿,要不然你嫁给我得了。”
桑持玉一愣,歪着头不解地望着他。
苏如晦百无聊赖,用手撩水波,“我师父疯了,他想让我娶江雪芽或者周小粟。娶她俩我这辈子就瞎了,你要是愿意同我在一块儿,我就娶你。虽说咱俩都是男的,但是江雪芽和周小粟的爹都有男妾,凭啥大人能干的事儿小孩儿不能干,你说是吧?”
桑持玉似懂非懂地“嗯”了声。
苏如晦用力拍桑持玉的肩膀,严肃地说道:“咱们神龙帮最近新添了一条规矩,大哥讨不着老婆,小弟要给大哥当老婆。我只有你一个小弟,所以我老婆就是你了。”
桑持玉那时候傻,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对嫁给谁持无所谓态度,苏如晦哄他嫁他就嫁。苏如晦那时候虽然比桑持玉聪明点儿,其实也不知道嫁娶意味着什么。在他小小的脑瓜子里,他对夫妻的定义局限在两人搭伙过一辈子的概念上,这全是周小粟收藏的那些郎情妾意话本子教给他的。他不想和江雪芽周小粟乌眼鸡似的对瞪一辈子,但他愿意和桑持玉待一辈子。
反正夫妻和兄弟也没差嘛,他天真地认为,夫妻和兄弟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夫妻得养娃娃。大人都说娶媳妇儿要娶屁股大好生养的。苏如晦不以为然,他觉得他这人就挺烦人的,将来要是他媳妇儿给他生了个小苏如晦,那岂不是又多一个烦人精。他非常有自知之明,他去烦别人就够了,可千万别有人来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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