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沉念先是和学生时代的一些旧友聚了聚,然后分别约见了一位在华尔街做股票分析师的老同学以及两位基金负责人。
沉念其实也没太多想法,战胜市场向来被认为是十分困难的,毕竟回避企业特有风险容易、回避市场风险很难。整个M国经济形势如此,别管共同基金还是指数基金都好不到哪去。当然,弗兰克那种妖孽另当别论。
所以虽然损失惨重也还是要继续投资,不赚钱就没法支撑基金会和学校巨额的开支,而股票又是所有可供选择的金融资产中收益率最高的。
和几人聊完后沉念重新规划了投资组合,鲍勃还跟沉念推荐了几家自己认为股价在当前市场被严重低估了的公司。
沉念一共在M国待了八天,每天的安排都满满登登,但临走前她还是空出了一整个下午去见了老艾格一面。
艾格庄园位置偏僻,老艾格派了司机去接她。
汽车穿过繁华的城市中心驶上森林公路,沉念坐在车上静静看着窗外树影重重。天空没有几片云彩,太阳高挂、阳光正好,但高耸的树木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只有些许金色从数不清的枝叶缝隙处洒入,用光与影编织成一张金色巨网,将万物网罗其中。
许是受心情影响,这条路显得很长,两边的森林好像望不到尽头。
这是沉念少年时期无数次穿过的森林公路。
每每随汽车驶进这片漫无边际的森林,她就不可避免产生一种压抑感。如果非要去形容,大概就是一个人即将进入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时会产生的那种心情。
童年记忆中的艾格家很大,有很多佣人,可明明有那么多人,家中却依旧显得空荡、冰冷…缺少人气。
终于,汽车摆脱了无穷的绿色,向着克里斯山上的驶去。
克里斯山是艾格庄园的一部分,这里曾经有大片的梯田和世代居住于此的农户。
如今那些居民已经不在,但用来种植葡萄的梯田还在,艾格家请了专人打理,以往每年沉念都可以喝到家里现酿的应季葡萄酒。是了,艾格家的庄园并不M式,反而有点中世纪欧洲庄园的感觉。他们住在半山,下面是田地,周围是森林。
……
这里的时间好似是凝滞的,十年前和如今看起来并无二致,不论是那片寂静的森林还是庄园里的陈设。
就连老艾格好像也没有太多变化,除了头发完全白了外,他身上一点也没有一位九十七岁高龄老人应有的老态。依旧精神矍铄,说话中气十足。
也许因为这几年都是一个人生活,见到沉念老艾格显得十分开心。他亲自在门口等她,与她热情拥抱,领她到客厅后让佣人上了她从前爱吃的点心。
两人从中午聊到傍晚。大多数时间都是沉念在说,她捡着这些年发生的趣事同老人讲着,老艾格听得仔细,不时就会配合地点下头。他并非对沉念在华国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只要沉念不提,他就永远不会问起,更不会越过沉念去做什么。
老艾格那仿佛洞明一切的目光让沉念一度想要放弃在他面前伪装情绪,袒露心声,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在她讲完在华国的事后,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沉念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捻起块饼干放进口中。浓浓的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毫无疑问,这是印刻在她记忆深处独属于童年的味道,虽然十几年没再吃过,但她清楚知道这是玛丽做的。即便一模一样的配方,也只有玛丽能做出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抽象却又具体,就像此刻透过玻璃收敛了锋芒的阳光打在身上的感觉。
……
老艾格也聊起了她离开后家里发生的事,多是生活中琐碎,既不涉及政治也不涉及商业。直到沉念下午准备离开时他才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身体。他对她说,在他眼中她一直与他亲孙女无异,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愿意,艾格家的大门都会向她敞开。
与他拥抱时沉念趁机挤落了眼角泪珠,让其在脸颊风干。
不知为何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与老艾格见面。
其实今日来前她特意戴上了去华国读书前老艾格送给她的那块首发于1962年、白金链带的百达翡丽。那是当年市面上唯一一款自动上弦万年历腕表,表盘简约大气,上面是星期及月份显示窗,下方是附日期的月相显示,虽然价格不算十分昂贵,但很有纪念意义。
不过在汽车即将到达庄园时她又用收口的毛衣袖子将其遮住,且一直没再将其露出。
她带着目的来到这个只能勉强称之为家的地方,但最终又放下了那些不够磊落的心思。
与老艾格的这次见面已经使她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收获,让她走出了一直困着她的牛角尖。那些逝去的曾经并非一场梦,过去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切切实实得到过许多物质与情感,从她亲生父母那里、从弗兰克那里、从老艾格那里、从艾格家曾照顾她的佣人那里。
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沉念都是独自一人进行着一场看似没有胜算的斗争,不想相信和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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