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朱依依应了下来。
好。
坐上车,方向盘打转,轿车平稳地驶向主干道。
瞧见她今天一直戴着口罩,周时御问她:怎么一直戴着口罩?感冒了?
是有点,我怕传染给你们。
没事,我这天天健身的,体质好得不得了。周时御面不改色地吹完牛,提起另一件事,对了,听说你前两天去医院看薛裴了?他应该很高兴吧。
朱依依望向窗外,含糊地应了声。
周时御能看出来,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出口。
十字路口,正好是红灯,车停在斑马线前,周时御转过头看她: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如果前段时间薛裴一直这么昏迷不醒的话,你会怎么做?
照顾他,一直到他醒过来。
在那段最绝望的时间里,她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那如果他成了植物人,永远都醒不过来呢,你就这么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嗯。
没有一秒的犹豫,朱依依点头应了声。
那现在呢?问出这句话时,周时御都替薛裴感到紧张,现在他已经醒过来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你是怎么考虑的?
沉默的这几秒,车厢内的空气都凝固了。
许是因为感冒的缘故,大脑几乎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思考,这些天,她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就像是上学的时候,面对数学答卷的最后一道大题,她看完题目,干净利落地写下解字后,只能这么看着它,一直发呆,直到交卷。
最后她只说:我不知道。
车已经开进地下车库,周时御没有急着下车,笑了笑对她说:你的答案和薛裴正好相反,我前几天也问过薛裴同样的问题。我说要是他手术失败成了植物人,再也没办法醒过来,怎么办,我对他说朱依依无论是出自责任还是感情,一定会一直照顾他的。你猜薛裴怎么回答?
周时御卖了个关子:像他这么自私的人,竟然会说,要是真的有这么一天,希望能把他的呼吸机停了,他不希望你一辈子耗在他这样的废人身上。但他要是能再醒过来,就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你说他是不是太自信了?
前几天,我来医院看他,他让我帮他买新年礼物,我笑话他,让他别白费力气了,毕竟他都病成这样了,还记挂着这些有的没的,没多大意义,但他很坚持,他说每年都有的,今年也不能少。
视线模糊得像蒙上了一层雾,朱依依喉咙干涩得不像话,说不清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一些别的她还没意识到的情绪。
乘电梯上了楼,周时御去书房整理文件,朱依依推开卧室的门,准备帮他收拾衣物和生活用品。
刚走进门,就看到桌面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药瓶,凌乱地、东倒西歪地放着,白色的、黄色的药片,异常刺眼。
脚步突兀地停了下来。
拿起其中一瓶,在主要适应症那一栏上写着此药物主要用于控制精神分裂症或其他精神病的兴奋躁动、紧张焦虑、幻觉、妄想等症状。
晚上,朱依依去到医院时,薛裴已经睡着了。
薛阿姨说,他今天状态不是很好,白天不知怎么忽然发起烧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下午吃了药到现在一直都没醒。
病房里没开灯,朱依依坐在床沿,借着月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寒气侵人,朱依依帮他掖好了被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还有些低烧。
安静的病房里,她开始自言自语:给你买了新年礼物,明天要是还不醒的话,就收不到了。
自然是听不到他的回答。
夜深了,朱依依把带过来的衣服整齐地叠好,放进柜子里,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仍旧躺在病床上,眼睛紧紧地闭着。
跨年这天,北城的气温降到了-10℃。
朱依依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冷得直哆嗦,说话时呼出长长的白气。
活动要一直进行到凌晨两三点才能结束,她和团队的成员沟通了一下,让他们先帮忙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终于在十一点那会,她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从场地离开。
我把礼物拿给他,马上就回来。
晓芸爽快应下:行,你快去吧,这会人多不好打车。
的确,这会市中心堵得水泄不通的,网约车平台上显示,排在她前面的还有二十多个人。
朱依依等得心急,要不是这离医院太远,她就步行过去了。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她终于坐上出租车,但路实在太堵,她赶到医院那会,已经过了零点。
所以,当她推开门走进去,看见薛裴的那一刻,他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让她想起了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大狗,耷拉着耳朵,眼巴巴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太灼热,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还没睡?
他情绪是显而易见的低落: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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