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依依知道,如果这次她再不答应去相亲的话,恐怕下次回家,吴秀珍连门都不让她进了。
吴秀珍一向是个讲究效率的人,朱依依前脚刚答应去相亲,后脚她就已经把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比工作面试还要紧凑,五个相亲对象,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好几个她甚至都没能记住对方的名字,只走了一趟流程,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匆匆加了个微信,便各回各家了。
第一次相亲她还带着些紧张和拘束,后面几次她已经麻木了,觉得自己就是一件摆在货架上待价而沽的商品,等待被人挑选,也像是在大润发里待宰的活鱼,无论闭不闭眼,都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形形色色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对她的工作、家境、学历评头品足,大家都是成年人,话没有说得那么直白露骨,但彼此都知晓对方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
朱依依知道自己条件一般,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她答应出来相亲更多地只是想给吴秀珍一个交代,完成任务就算了。
第二天相亲结束,吴秀珍大概也瞅出了一点苗头,在餐桌上夹枪带棒的:哪有人相亲成天板着张脸的,是个人都被你吓跑了,这么多小伙子,我就不信没一个看得上你的?
朱依依没什么反应,夹了一筷子青菜进碗里。
我们这条件,别人看不上很正常。
不是别人看不上你,是你都没有正眼看别人,吴秀珍来了气,把筷子撂下,我跟你说,你别挑三拣四的啊,哪有那么多跟薛裴这么优秀的,要真有,那都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我们这条件配不上人家,你别老拿着薛裴这条件去挑,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又来了。
朱依依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
可不就是,你要不是眼光高,大学那会不早就谈恋爱了,当时那孩子多好,过年那会还跑到家里来看我们,就你看不上人家。
朱依依沉默了半晌: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
行,我不提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和你爸前段时间天天都在打听哪里有合适你的对象,连不熟的亲戚都问了个遍,总共就挑了这么几个,你不心领就算了
这番话朱依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她迅速吃完饭便去了书房,关上门看书。
眼睛虽是盯着书本,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曾经十六岁的她,天真地以为十年后的自己一定会成为闪闪发光的人,事业有成,嫁给爱情,而现实是,十年后的她,一事无成,被迫相亲,被社会时钟推着往前走,连头也不能回。
傍晚,薛裴来找她。
他拎着一个黑色丝绒盒子站在门口,见她开门,把盒子往上提了提,朝她眨眨眼,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掺着笑意,英俊的脸上神情柔和了许多。
一瞬间,她想起小时候她被吴秀珍关在家里写作业,写不完不能出门,可她又实在嘴馋,只好偷偷给薛裴打电话,让他带零食过来给她,每次薛裴成功躲避家长的视线给她投送物资时,他就是这种得意又戏谑的表情。
怎么还愣着?薛裴的笑还挂在嘴边,见她不伸手来拿,随手放在桌面上,你上回不是说想吃这家的甜品吗,今天刚好路过,顺路买了点。
朱依依从蛋糕上移开视线。
她上回说想吃,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一个月,足够发生很多事情,毕竟从喜欢到厌倦,也只是一瞬间。
朱依依没说话,薛裴却疑心了起来,看着桌面上放着的感冒胶囊,拿起来看了看,从减少的数量来看,她只吃了两颗。
感冒还没好?是不是没按时吃药?
朱依依从小做事就没有时间观念,生病吃药都能吃一顿忘一顿的,要是再不好,他想也只能每天饭后过来提醒她吃药了。
已经好了,前两天放在那的。
朱依依走过去把药放回抽屉里。
那怎么看起来恹恹的?
刚睡醒,没精神。
朱依依找了个借口,背对他坐在沙发上看书,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其实她根本没看进去。
就知道睡觉。
薛裴轻声笑了笑,径自走到她旁边坐下。
昏暗的灯光下,他刚好瞧见她的侧脸,她今天大概是化了妆,眉毛勾勒得很细,右耳上还戴着一副红色的耳环,他记得,这副耳环是他大学去比利时竞赛,用比赛的奖金给她买的,店主说这是红宝石材质,所以价格才那么贵,他不太了解,只觉得挺好看的,很适合她,便用那笔奖金买了下来。
他记得朱依依当时收到礼物很高兴,立刻就在镜子前试戴了起来,但听到这是他用奖金买的,又觉得可惜,敛住了笑容。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奖金,你就只买了这个?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对么?
薛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在他看来,只要她喜欢,这笔奖金花得就有意义。
朱依依没接他的话,又自言自语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耳环放回首饰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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